烟行镇。
靠近京郊一带,这里的地理位置串联四州,东西交汇,是商贾喜好的商驿。
但眼下,却是人烟稀少,门匾摇摇晃晃地挂在上面,风卷过,颇有几分凄凉意味。
一匹黑色的俊马飞驰而过,最终又勒住缰绳停在了一家还亮着暖光的门前。
女人静静地睨着门,很快身后又跟上好几道影子,气势凌厉凛然。
“这里?”
卫枕钰眯了眯眼,低声问。
“嗯,显相在此,若有容差,便是藏在地下了。”
奉尧声音很淡,眸光却凝着几许森寒。
就算后来李郢没有把周全的计划告诉他,光是透过朱岁的只言片语也能猜出个大概。
他们,还想依靠蛊虫来控制人。
只是之前是祸乱一州,这次,是要整个京城不听话的人全部丧命。
卫枕钰听到他的声音,心中有了几分焦灼。
顾棐南以身为饵,操盘开局。
眼下她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那十九蛊人,以此来牵制李郢在宫中推行的计划。
思及此,她眸光冷了再冷。
路上,奉尧还同她说了不少事。
主神司多年前的教神是李郢兄长的师父,彼时主神司便已经擅长布道,凝聚了一股很是忠心的神徒力量。
且当年教神手段犀利,常常从精神上击溃对手,以至于当年朝廷之上,一些官员都信奉神司教。
但好景不长,那教神应是走火入魔乱了心智,往后的行事以杀戮为主,盛行了一段时日的“凶残世界”。
先帝曾经明确把主神司的教神看作是邪魔,不惜派出帝王暗卫前去截杀。
但所有的刺杀都失败了。
那教神竟然是自己练蛊反噬而死。
自此,主神司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李郢怎么成了新一代教神,这件事即便是奉尧也不清楚。
所以这十九蛊人的来历,也全无头绪,但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卫枕钰忽而抬眸望向屋中,眸光落在那一直映在油纸里面,没有摇曳晃动过的烛光,冷喝:“出来!”
她话音刚落,成团的虫子竟是从窗扇骤然飞出,明亮的光晕瞬间跌落,竟是一块发光的玉石!
“咯咯咯……不愧是教神夸赞过的女人,果真眼力绝佳。”
一道细瘦的影子缓缓自房檐现身,他长得很奇怪,一只眼看不到瞳仁,是黑黝黝的空洞。
全身的衣衫破烂不堪,唯有一双脚像是穿了鞋。
玄三望去,眼底闪过一道惊愕。
那密密麻麻包裹着的,分明是一些蠕动的虫子!
只见蛊人歪了歪头,却笑了:“奉大人,小的真是想念你呢,没想到竟是在这里见到了。”
奉尧绷紧唇,厌恶的睨着蛊人,“恶心至极。”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评价却惹来了蛊人的大笑,下一瞬,他的一双脚竟是像被分解开一般,无数虫子分散开沿着墙面飞快窜行,像是浮动的黑海,朝着卫枕钰几人涌来。
“安息吧,亲爱的奉大人。”
“小的会真心为你祝愿,在地狱饱受烈火……”
玄三玄四面容肃重,望着这些虫子,捏紧手边的火油,默念着项九琨教给的投放顺序,蓄势待发。
但却看到那纤瘦的人压了压手掌。
做主仆许久,她这样,意味着再等等。
玄四紧紧凝视着咫尺之距的蛊虫,寒毛直竖。
主子到底什么打算?!啊啊啊啊!
要死了要死了!
蛊人见状,嘲讽的勾起了唇角。
还当是多厉害呢,没想到,这小小招式就把她吓傻了?
看来能完成任务,打道回府,告知教神可以不用担心——八壹中文網
一道冷锐的黑光骤然飞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直直逼上,扎进了蛊人的胸口!
夜风中,女人的的发丝扬起缠绕在她耳边,露出那张冷若寒霜的面容。
她黑眸如刀,锋锐的令人心颤。
“蛊人行蛊,自然是以身做皿,人蛊合一。”
“你的蛊虫无穷无尽,烧掉一批只会有下一批。”
“我听一个老东西说,恶心的玩意往往都有致命处,可以一击必杀。”
“你把自己左胸口包裹的这么严实,是想要保护自己么?”
蛊人微张着嘴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身边散落的蛊虫已经逐渐不动了,像是死了一般。
他不甘心的瞪大眼睛,但最终只能无力的歪头倒在了一边。
下一刻,他的身子开始腐烂,漫地的虫子逐渐僵直,最终完全失去生命气息。
卫枕钰居高临下的睨着这恶心的一幕,淡淡道:“用火油,烧了。”
她说完,把自己的墨黑匕首拔出,细细打量一番,擦掉了上面粘稠的黑色血液。
“走,下一处。”
奉尧望着眼前这一幕,眼中闪过几许复杂,还是耐不住轻声问道:“那个老东西,是谁?”
卫枕钰偏了偏头,嗓音淡淡,又似是带上几分笑意。
“瞎编的,国师大人,你怪好骗。”
奉尧:“……”
*
一方竹室内,长孙致静静地观赏着不远处的诗风会。
阿琉见状瘪瘪嘴。
能在这种紧张时候还有如此闲心的,也就自家公子了。
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长孙致偏头过来,倒也趁人心意的问了一句:“蛊三微如何了?”
“回公子,他没什么力气折腾了。”
长孙致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那另一个呢?”
阿琉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赶忙道:“奉国师失踪许久,倒是手下说两个时辰前见到有一人身形神似,朝着京郊去了。”
长孙致拧眉:“两个时辰前?”
“大昊国中眼下还是全无动静?”
阿琉乖乖点头。
只见那银白长衫的男人眼中忽然浮现出少见的戾气,迅速站起了身。
“顾夫人呢?”
阿琉没想到他忽然问到这里来,迟疑片刻,回应:“……不知。”
下一瞬,就见长孙致压低眉眼,神色凝冷。
“速找。”
阿琉当即应下,飞奔了出去。
室内,唯有长孙致盯着诗风会背景的一副字迹陷入了沉思。
勾笔如游龙,立字若鬼神。
这幅字,是他写的。
那个既会纵世,又会玲珑的传承家主,他的表兄,长孙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