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修养了大半个月之后终于出屋,日日好吃好喝的躺着,皮肤倒比以前红润光泽,身段也丰盈了两分,估计长了有好几斤肉。
月底,柳博文父子从镇上回来,说起了一件趣事,村里的翠花将李广堵在学堂门口,哭着喊着要嫁给李广为妻为妾,骇得李广本来就白的面色又白了几分,最后只好落荒而逃。此事已让李广沦为笑柄,有事没事就被学堂里的学子们拎出来取笑一番。
柳清妍为翠花这种追求幸福生活的勇气,深深地感到震惊,但更忧心李广会来找自己算账。所幸的是直到咸鸭蛋腌好都未见他前来,估摸着是被白水村大姑娘的热情吓到了。
六月的天,骄阳似火,热浪席卷而来,人人一把蒲扇不离手,尽往阴凉处躲,树叶儿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知了趴在树枝上扯着有气无力的嗓子嘶鸣。
天气虽炎热,可是稻田里的杂草和野稗却在疯长,柳老爷子和柳博裕便日日起早摸黑去田里拔草,三十亩田就靠两人用手来拔效率太低,谢氏和郭氏便也下了田。
今年是个旱年,田里的草拔过一轮后,此时已将近一月未下雨,田里的水被烈日蒸发一空,此时水稻尚处在抽穗的阶段,缺不得水,村民们纷纷扛着翻车往河边去车水来抗旱,白水河的水位在迅速下降。
白水村的地势好,田野平整又靠河,虽然辛苦一些,但不至于因旱年就颗粒无收闹灾荒。
柳家的田多,柳老爷子和柳博裕只在中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休息,两日下来就累脱了一层皮,实在累得不行,便叫谢氏和郭氏去替换一阵。
车水本就是个辛苦活,加上太阳又烈,柳家父子两个瘦了一圈,皮肤晒得黝黑发亮。
郭氏得了教训,不敢再叫苦喊累,只是背后看人的眼神越发阴森,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这些事柳清妍帮不上忙,便和清芷承包了全部的家务,在饭食上也下足了心思,让干活的人身体不至于亏损得太厉害,并日日熬些绿豆汤用清凉的井水湃好,送去河边给车水的几人消暑解渴。
旱情终于在六月下旬的一场暴雨后终结,田里的蓄水足够支撑到稻子饱浆,只需静待成熟之日收割即可。
柳老爷子望着抽出来的稻穗,黑亮的面庞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今年的收成应该不会差了去。
劳累了这么些日子,自然该好好歇息几日。
这日下午,太阳凶悍的威力已减弱,柳博裕躺在屋内竹床上揺着扇子昏昏欲睡,郭氏哼着小曲做针线。
当货郎高昂的叫卖声和鼓声响起,郭氏便又出去了,转回来时,手上捧个装香粉的小盒子满脸春色,瞅了眼被晒得黑不溜秋的柳博裕,厌弃的撇嘴。
地里的红薯经雨水浇灌后生长得茂密,红薯藤纵横交错爬满了地面,绿油油的叶儿覆盖得看不到丁点泥土。此时的红薯藤拿来做饲料喂猪、喂牛,再合适不过,省得满天满地的去打猪草。
第二日轮到郭氏做家务,早饭后磨磨唧唧做完事,太阳已散发出滚烫的热力,郭氏挑一担粪箕出门去割红薯藤。
到了红薯地,郭氏将粪箕藏在隐秘处,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前边是一个山坳,那里有一个水面面积约两亩左右的山塘,不知是哪家用来养鱼的。
此处极为偏僻,平时除了主人一早一晚的来投喂鱼草外,鲜少有人踏足,更何况炎炎夏季里的烈日当空时段。
山塘的旁边搭了一个窝棚,是山塘主人在水浅时看守山塘用的。
郭氏周围望了望,见四下无人,闪身进了窝棚。
窝棚里面传出来一个汉子的声音。
“心肝,怎地这么久才来,等得我都心急死了。”
“时辰早了,被外头干活的人看见了怎办。”
郭氏娇嗔的声音。
“我的心肝,这段时日受委屈了,快让哥好好疼疼你。”
“死鬼,瞧你这猴急样。”
“来嘛,先让哥亲亲……”(窝棚里的画面请自行脑补)
半个时辰后,郭氏从窝棚出来,扯了扯衣裳,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回地里快速割一担红薯藤挑着回去了。
六月最后一天的上午,白水村有些早饭吃得迟的乡亲还在吃饭,由十来辆马车组成的豪华车队向白水村驶来,走在最前头的那辆乡亲们都认识,正是神仙公子的座驾。
如此空前盛况,让白水村再次的沸腾了。
听到此消息,白发苍苍,腿脚不甚利索的老爷爷老奶奶们,都杵着拐杖从屋里出来瞧热闹,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们则赶紧回房梳妆打扮,换上了自己最好的那一身衣裳,期盼跟神仙公子来个美丽的邂逅。
十天前,也就是上次学堂休沐时,柳清妍因感觉愧对李广,便把腌好的咸鸭蛋和松花蛋各捡了二十个,顺带咸鸭蛋茄子的菜方子一起,让哥哥柳澜清带去镇上交给李广以示歉意,顺便也拿了一些煮好的咸鸭蛋和松花蛋给哥哥和父亲带去学堂里改善伙食。
李广收到东西后,笑得开心,柳家妹妹对他是真好。
柳家父子朴实厚道,有新鲜吃食自不会独享,便在用晌午饭时,拿到膳堂里去跟夫子和同窗们分食。
学堂的学子们分甲、乙、丙三个班,柳澜清所在的甲班都是年岁相近,准备参加科考的青少年,读书能读到这个层次的家境自然不会差,准确说来大部分是镇上的富家子弟。
当柳家父子把咸鸭蛋和松花蛋交给善堂里的厨子加工后再端上桌时,夫子们那边的情况倒还好,学子善堂这里顿时就闹得沸沸扬扬起来。
咸鸭蛋的蛋白细腻如玉,蛋黄沙糯流油,松花蛋状如琥珀,晶莹剔透,淋上鲜红辣椒和姜蒜末、酱油、醋等调料混合的浇汁,颜色丰富、煞是好看,口感丰满绵延,醇厚新鲜,余味悠长。
甲班有二十多个学生,平时晌午饭基本都在学堂的善堂里解决,此时一拥而上来抢食,闹出的动静和另外两班学子看稀奇热闹的吵嚷声交织,平时微喧的善堂简直比街市还热闹三分。
饶是这些富家子弟吃惯美食,却从不曾见过此等新奇的食物,可是柳家父子带来的咸鸭蛋和松花蛋数量有限,一人就分到半个咸鸭蛋和两小瓣的松花蛋,实在吃得不过瘾。
得知李广那还有一篮子,便纷纷起哄让李广拿出来给大伙分食,吓得李广当时护住篮子就往家逃。
嘴馋的那些个学子意犹未尽,后来一商议,夫子家有,到夫子家吃去!
李广把咸鸭蛋和松花蛋拿回去后,让厨娘按柳清妍给的方子来做,家里人品尝过后都说好吃,特别是因天气炎热而食欲不振的李老夫人,吃过凉拌松花蛋后胃口大开,赞不绝口,并让李广多去买些回来做小菜吃。
李广领命来跟柳澜清说此事,柳澜清告诉他这两样东西是做来自家吃的,但是做出来需要的时间太长,家中剩余的恐怕不多。
上次柳清妍腌的咸鸭蛋有一百三、四十个,松花蛋一百个,送给李广每样二十个,又拿了三十个咸鸭蛋和二十个松花蛋来分给夫子和同窗们吃,自家又吃了些,剩下的真没多少了。
李广回去将实情禀报,李老夫人当即表态要预订一些,好送去给亲戚们品尝品尝。
其他同窗知晓到此事后,纷纷表示也要预订。
柳澜清当日下午放学后,便跑回来跟家人商议。
听到这个消息,柳清妍心中一动,或许这是赚人生第一桶金的机会!
商家子弟不能入仕做官,家里是坚持让哥哥走科举之路当官的,柳家无法开铺子做生意。若只在自己家里弄些农副产品内销,是不用去衙门登记备案的,算不得经商。
咸鸭蛋和松花蛋这么受欢迎,有赚钱的门路摆在眼前,且不用挂商人的名头,打灯笼都难找的好事。
柳清妍思量了一下,道:“哥,腌制咸鸭蛋和松花蛋太费时间,工序也复杂,价格必然不能像一般的鸭蛋那样便宜,不如你回去学堂将价格告知同窗,看他们要订多少,是否能接受价格再商议。”
柳澜清点头道:“如此,便待我明日回来后再说。只是这价格该定多少,还得妹妹你来拿主意。”
柳清妍便想鸭蛋不到一文钱一个,再加上人工、配料等,成本撑死最多两文钱。一样新奇的事物投入市场,初期的价格不能过低,否则以后讨价还价起来,就没什么利润可言。于是定出咸鸭蛋五文钱一个,松花蛋六文钱一个的价格,若是一次性订货二百个以上,附送一道菜方子。
松花蛋的价格比咸鸭蛋贵一文,是因做松花蛋要用到生石灰,而生石灰则需要到几十里外的石灰场去买,上次做松花蛋,还是村里一户人家刷房子剩的一点。
五文钱一个的咸鸭蛋对李广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其他人也都是不差钱的主。
柳澜清回到学堂一宣布,李广当即表示一样要三百个。
其他人听说还有菜方子赠送,也是这个二百、那个一百的订货。
有吃货潜质的那些个,更表示下次休沐时要去白水村品尝用咸鸭蛋和松花蛋做成的菜肴,顺便送上订金。
听同窗们都说要去白水村,李广心下大急,万一其中哪个也看上了柳家妹妹来跟他抢怎么办。虽然他很怕再遇见上次那个让他沦为笑柄的疯丫头,但为了心仪之人,思想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后,咬咬牙,主动提出要给同窗们带路。
柳澜清将同窗们预订咸鸭蛋和松花蛋的名单登记好,又回了白水村。
看着纸上一长溜的名字和数字,柳清妍笑得眼睛弯弯像月牙。做咸鸭蛋卖发不了大财,先发点小财也是好的。
于是,柳家咸鸭蛋家庭小作坊的筹备工作正式启动。
首先是购买大瓦缸等一应材料器皿,这个由柳老爷子和柳博裕负责;柳老太、谢氏负责到村里去收鸭蛋,村里的收完了还不够,便去附近的两个村里收。
五、六千个鸭蛋是不可能在短时间收齐的,只有跟养鸭子的人家订货。
这下养鸭大户们可就高兴了,以前为卖鸭蛋的问题发愁,现在终于不用愁了,个个表示可以送货上门。
当郭氏得知那不受待见的鸭蛋,经过腌制后竟然能卖到五、六文钱一个,眼里顿时被贪欲填满。
心想如果自己把方子弄到手,再让娘家的人做了去卖,娘家人还不得把她当菩萨供着,自己也有了使不尽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