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伤风败俗,道德沦丧。”女子顾自喃喃几句,然后呀地一声尖叫,跑了。
柳澜清将手挣脱出来,狠狠咳了一下,面色古板地道:“非礼勿动,大庭广众之下,又当着妹妹的面,磊哥还是莫要开此等玩笑了罢。”
石磊耸肩做无辜状,“倘若我直接拒绝,她伤了颜面定会哭哭啼啼,不若采取迂回之策,大家的面子都好看。”
你倒挺会怜香惜玉的嘛!
柳清妍鄙视地望石磊一眼,以迅雷之势伸手将他的风车夺回。
手上未执风车的人表示已定过亲,如此一来便不会再生出无端困扰。
果然,路过的女子虽有不少对石磊满眼倾慕,却再无人上前来赠以风车。
可纵使如此,还是未有姑娘对柳澜清授以青睐。
这也是个看脸的年代呀!
柳清妍感慨唏嘘,有点后悔带了石磊出来。
而柳澜清性子又生得腼腆,规规矩矩走路,将非礼勿视的精神贯彻得很到位,眼睛都不敢往姑娘们脸上瞟,柳清妍见到觉得还不错的姑娘让他选,他面红耳赤愣是不抬头。
柳清妍急的跳脚,转念一想,缘分这事强求不来,今夜若无法觅得有缘人,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
罢了。
三人踏过姻缘桥,沿着河边的街道走走停停,见到形式奇特有趣的花灯驻足观赏一番,顺便猜上几个灯谜,真正当做出来游玩了。
花灯是街旁的店家挂出,灯谜的字条上有店铺的名号,若是猜中谜底,出谜的店家也会赠些络子之类的小礼物。
柳澜清到底是中过秀才的读书人,对文字类的灯谜是信手拈来,大大小小的络子得了一串。柳清妍对络子上了瘾,专挑体积大,样式复杂的花灯来破解,这样得到的络子个头也大。
“哥,快来啊,这里有个好难的。”
“一形一体,四支八头,一八五八,飞泉仰流,这是个井字啊!”
“原来是个井,这么简单的字我居然会猜不到。”石磊的语气有些不服输。
柳清妍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就是个井,当然猜不到。”
我就是个井,什么意思嘛?
石磊一头雾水。
瞧见店家递过来的大络子,柳清妍笑得灿烂,懒得理会他。
河岸边的道路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小吃摊子,各个摊贩的炉子中炭火升腾,香气随着空气四处逸散。
虽吃了饭才一个时辰多点,此刻闻着食物散发出的香味,感觉肚子又有点饿了。
三人穿过街道,欲要沿着小吃摊一路尝下去。
元宵节,汤圆是必定要吃的。
在卖汤圆的摊档吃了几颗元宵,正准备转战下一摊时,有意外情况出现了。
“这位公子请留步。”一个手拿风车的年轻姑娘拦住柳澜清的去路。
柳清妍心里一喜,终于有个不看脸而注重才华的来了。
柳澜清面上噌噌噌一顺儿红,说话也结巴起来,“姑……姑娘说的可……可是我。”
那姑娘莞尔一笑,大方地道:“不是你却是哪个,请问公子今夜可曾与人交换过信物了?”
“未曾。”柳澜清垂下头小声吐出两个字。
“如此甚好。”那姑娘轻舒一口气,接着道:“我家小姐自幼喜读诗书,琴棋书画都略知一二,刚才一路相随公子身后,见公子才思敏捷,十分仰慕,不知公子可愿与我家小姐结交?”
说完将脸转向街对面,抬了抬下巴,“莲花灯下的就是我家小姐。”
三人齐齐顺着姑娘的目光望去。
对面商铺门前的一株细叶榕上垂着数盏花灯,其中一盏莲花灯下站着两位年轻女子,看装扮像是一主一仆。
为主的女子年纪在十五左右,穿着浅紫绣折枝梅妆花缎长裙,外披藕合绿萼梅披风,身材婀娜多姿。一头堆云盛雪的乌发挽成流云髻,髻上插着两朵掌心大小的粉色百合簪,蛾眉淡扫,粉面犹似含春,如一朵开在三月里的桃花。
美女啊美女!
柳清妍目光灼灼,露出一副猪哥相,就差口水没流下来了。
她这幅模样令得石磊头皮发麻,怎么瞧女子的眼神比瞧自己还要热切三分?
面色咔咔咔往下沉,一把拽住柳清妍的胳膊往自己身后拖。
“你干什么呀?”柳清妍很不满地挣扎着伸头,她还没看够呢。
石磊一拧眉,扭头冷眼睨着她道:“不许再看了。”
对面的女子见此情形眼里水波闪动,旋即嫣然一笑朝三人这边轻点了下头,落落大方,不羞不臊。
柳澜清看呆了,心儿在胸膛里咚咚地蹦跶不停,全身血液沸腾涌上脸面,却未将目光从对面女子的身上移开。
手拿风车的丫鬟转过脸来见到柳澜清的神情,明白两人是瞧对眼了,将手中的风车递到柳澜清面前,道:“公子可愿意接下这风车?”
柳澜清从恍惚中醒过神来,又急又羞,将头垂下不敢作声。
柳清妍暗骂柳澜清太怂,人家大美女都主动开口了,你还这么忸怩,万一人生气跑了,你就后悔死吧!
她急忙从石磊身后窜出来,替柳澜清答道:“愿意愿意,我哥他愿意的。”随即抬腿踹了柳澜清一脚,“哥,你倒是说话呀!”
柳澜清定了定,抬起头小声道:“我们初入城来不知此地风俗,今日未曾备下家世纸条。”
丫鬟笑道:“公子将姓氏,家住何处告知即可。”
“城南,文昌街芙蓉巷,柳宅。”柳澜清答道。
“婢子记下了。”丫鬟轻施一礼,和柳澜清交换了风车后,走回街对面跟小姐耳语了一阵。
小姐听后朝柳澜清凝望片刻,点了点头,领着两个丫鬟施施然而去。
柳澜清眼望女子的丽影飘然远去,直到消失才不舍地收回。
书呆子终于开窍了!
柳清妍心里暗笑,催促柳澜清道:“哥,快把小纸条打开,瞧瞧我嫂子是谁家的小姐呗。”
柳澜清脸上又是一阵羞臊,将置于风车内的小纸条取出来展开。
柳清妍凑头过去一瞧,只见纸条上写的是:城南,梧桐街,祝园红嫘。
祝园红嫘,全名就应该是祝红嫘。
可惜柳清妍对祝家一无所知,便好奇地问石磊是否知道。
石磊等得有些不耐,扯了扯嘴角,道:“我只知祝家是城里数一数二大户,除夕夜放烟花的就是祝家,他们专做水路运输生意,愚溪县码头的商船大部分都属于祝家。我们两家打过一些交道,详细情形得问我父亲才行。”
柳清妍听完心里咯噔一沉,一个富家大小姐,一个小门小户没了前程的书生,怎么瞧都是个狗血的悲情桥段,半天吐吐舌头对柳澜清说了一句,“哥,还好咱家不姓梁呀。”
没头没脑的一句,柳澜清不明所以,眼里尽是疑惑。
石磊怔楞片刻后,好似想起些什么来,眉宇间生出几分凝重之色。
柳清妍又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或许对方家里只看重人品,不在乎门第家世。
“哥,咱回去吧,这事得跟家中长辈商量才行。”
今儿出来的目标已达成,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柳澜清高兴地点头,那位祝小姐不但生得貌美,气度也不凡,就如书中描述的大家闺秀一般,正是他心中倾慕的女子形象。
“这就回去啊,刚才不是说好把小吃摊都尝一遍的。”石磊小声的抗议。
柳清妍眼睛瞪了瞪,“吃,你就知道吃,今天吃了以后不许再来我家吃饭。”
说完拉起柳澜清转身往回走了。
啊!那可不行!
石磊赶紧跟上脚步。
将兄妹二人送到家门口后,他即自行回去了。
柳家诸人还未休息,全在厅里等二人回来,外面锣鼓爆竹声喧天,想睡也睡不着呀。
家人问起今晚的收获,柳澜清扭捏支吾不吭声。
柳清妍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事儿经过利索地说了出来。
得知柳澜清的亲事有了眉目,柳老太激动得眼泪直往下掉。
“那位祝小姐啊,生得一副玉容花貌,身段婀娜,气度优雅端庄,非寻常女子可比,莫说哥哥动心,我见了都欢喜呢。”柳清妍最后加上自己中肯的评语。
柳老爷一拍大腿,吩咐柳博文道:“老大,你明儿去外头打听清楚祝家的情况,咱准备准备,好上门去提亲。”
柳清妍嘿嘿笑道:“祖父,不用出去打听的,祝家的事石伯伯最为清楚,明儿请石伯伯过来一问便知。”
“行,明日我去请他过来。”柳博文满脸是笑。
谢氏乐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对柳老太道:“娘,咱明儿该跟石家大娘问问哪家的媒人本事好才行。”
柳老太连连点头称是。
这一晚,彻夜难眠。
元宵节过去,新春才算是彻底结束,柳家曲米粉作坊开工大吉。
酒铺那边的院子修葺工程还未完成,暂时人手充足,柳清妍把负责技术指导的工作交到酒儿手中。
酒儿的能力也确实不差,仆人们在她的指挥下,工作开展的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石威约莫是听石磊说了昨晚的事,不用去请,自己就跟着来了。
“祝家做的是水运生意,我们镖局是走陆运,两家来往的机会不多,但祝家的情形也了解一些。家主名叫祝同尘,为人倒也仗义,育有二子一女,祝红嫘是排行最末的,祝家主对其颇为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