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然晟的葬礼很简单。而白凤婉,因为是被赐死的嫔妃,所以根本没有资格拥有葬礼。
按照礼制,白凤婉是无法进入皇陵的。可入殓之前,宫人却死都无法将他们从彼此身上剥离。拥住的臂,肌肤相亲得好似已融为一体。
玖然翎与玖然煜在升龙殿外跪了一下午,终于求得皇帝恩典,不将两人强制分开。
“父皇,儿臣请您法外开恩。八哥他们走后,只怕是不愿待在皇陵的。”
皇帝看着女儿晶莹的眸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己看着办。
“九哥,下葬的地方……你选好了么?”离开之际,玖然翎问。
玖然煜点点头,一向英挺的脸上被憔悴的神色盖满,总是被兄弟戏称的毒蛇暴脾气悉数不见:“我已经向父皇请旨远调,去担任翮州太州。”
“为什么突然要去那里?”玖然翎惊讶。
玖然煜抬头看一眼妹妹:“我想你也料到了,我与晟成日驻于青楼是为了哪般。晟是我们的核心,我们也甘愿跟随他。如今他一走,势力尽成散沙,而我,也没了心思,不想再掺和在皇宫这泥潭之中。”
“走了也好。”
“我会把晟和凤婉的尸骨带走。”玖然煜眼中终是堆满怅然,“翮州梦莲居,也许是他们最想回去的美好。”
玖然翎猜这其中必然有着一段故事,可逝者已矣,她终是什么都没有问。
“何时启程?”
“三天之后。”
“九哥,”玖然翎突然停住步子,“你这一走,宫里只怕又要清净许多了。”
在她的语气中,玖然煜扬眉而笑:“有你这个惹祸精在,宫里可是不会清净的。”
玖然翎在这熟悉的调侃里扑哧笑开,继而满脸真诚地说:“一路保重。”
“我会的。”玖然煜深知她话中的分量。此次一别,再见已不知是何期。“翎儿,在宫里,你也要保重。”
“好。”玖然翎颔首,目送着玖然煜离去的背影。
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在她恶作剧的时候,噙着笑骂她是千年祸害。
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在被她戏弄的时候,扬手一个爆栗,随后不着痕迹地揉揉她的头。
再不会有。
“啪--”瓷杯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玖然翎却完全不理会,站起身抓住琲儿,语调不稳:“琲儿你说什么?这可是真的?!”
“殿下,这是琲儿亲耳听到的,不会有错。”
“清哥哥人呢?”玖然翎抓着琲儿的指尖仍在颤抖。
“今日的早朝还没有结束,二殿下他们还在盘龙殿内。”琲儿有问必答。
放开琲儿,玖然翎也顾不得招呼摆驾,提着裙子就飞奔了出去。
先是玖然勋携恋人私奔,后是玖然晟玖然煜,如今……轮到玖然清了么?
玖然翎咬紧下唇,步子却在离盘龙殿不远处硬生生顿住。
“参见公主殿下。”被众宫女簇拥的莲婵,神态恭敬地朝玖然翎行礼。
玖然翎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说:“七嫂太客气了。论辈分,应该翎儿来给七嫂请安才是。”
“公主殿下折杀臣妾了。”莲婵笑,“殿下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七殿下岂能与公主殿下相比呢。”
玖然翎蹙起眉。选妃之时,莲婵给她的感觉是一名血性女子,怎地良久没见,那说话间的起承转合竟变得如此怪异。
可想归想,玖然翎还是端着笑道:“七哥在朝中身居要职,父皇有什么事便会找他分担,自然是极喜爱这个儿子的。”
“是啊。”莲婵掩着唇笑,目光却是冷的,“不过臣妾还要感谢公主殿下,若不是公主殿下,只怕七殿下都无法回归本宗,为陛下效力呢。”
玖然翎被莲婵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能淡淡地应:“七哥既为皇族血脉,这一切冥冥之中便有定数。”
“可若说七殿下回宫是上天安排,那他能平安从绍宁国归来,可是多亏了公主殿下的生死不弃。”莲婵说着说着,便说到了玖然希中毒一事上。
玖然翎听完她的话,终于明白这异样感是如何而来。她忽然就不想与莲婵再扯下去:“是七哥命大,我并没有做什么。”
“殿下可是要去盘龙殿?”莲婵也没有接话,反而岔开了话题。
“嗯,本宫还有事,就不与七嫂多聊了。”
“臣妾恭送公主。”莲婵朝玖然翎福了福身子,末了才道:“臣妾与七殿下新婚之夜,还没多谢公主殿下照拂。”
离去的步子一顿,后又迈开。玖然翎终是没有回头。
玖然希不会骗她,莲婵是来自纳兰家的莲使,来到宫中,冠着七皇妃如此暧昧的头衔,待在玖然希的身边,助他一臂之力。
既是如此,莲婵自然清楚绍宁国的事,包括玖然希中毒的详细。
可是,那言辞中所透露的敌意,让玖然翎想装糊涂都不能。
莲婵喜欢玖然希,所以在对待她时,竖起浑身的刺。那是一种嫉妒的本能。
思及此,玖然翎微微叹息。可转念一想,心中就有了疑惑:莲婵说感谢她的照拂,可他们大婚之夜,她分明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玖然翎带着思索离开。莲婵却收回了审视的目光,敛去了眸中的波澜。
“真是一出精彩的大戏,看得本宫好生舒爽。”甜腻媚人的声音随后响起,莲婵回过头去,就见穿着花枝招展的梨妃在不远处笑,眼里暗含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