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尘埃落定,玖然佑登基,宣布蔺馥凝为皇后,执掌凤印,统帅后宫。
那一天,也许她满足,也许她叹气。
当夜,一袭凤袍的蔺馥凝,前去天牢。
天牢内的男人蓬头垢面,看到她仍是冷冷地笑:“皇后娘娘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什么时候死。”蔺馥凝面无表情地说。
“时日已经不多,牢娘娘挂心了。”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选错了路,跟错了人。”
“那又如何,当我决定的那时,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样倨傲坦然的表情,像极了那个已去的蔺家之长。于是蔺馥凝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转瞬即逝:“蔺以柯,也许只有此时此刻,我才承认你是蔺家的人。”
蔺以柯默不作声。
“爷爷是你杀的吧?”
蔺以柯突然抬起头:“你……”
蔺馥凝静静地看着他:“我早就知道了,爷爷死前那般安详的表情,若不是他挚爱的孙子,又有谁人。”
蔺以柯张了张嘴,却是沉默地垂下眼:“那又如何?”
“爷爷似乎知道了你想取代他的野心,却还是纵容了你。”蔺馥凝的眼里多了些迷离,“他不想对你下手,最后只能选择在你手里死去。他是严厉的大将军,却是个将自己的孩子溺爱到骨里的爷爷。”
“你别说了!”蔺以柯低吼。
“只是不能让你毁掉天旭,他才在走前将兵符送入宫中。”蔺馥凝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恨意,“可是蔺以柯,我恨你,我恨你杀了爷爷!所以,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成功,因为……我会在后面,让你跌得粉身碎骨!”
“我已领罪。”蔺以柯扯唇,算是在笑。
“我会看着你下黄泉,去向爷爷忏悔。”蔺馥凝回过身去。
“我只是想问,你既然早就猜到了,为什么不拆穿我?”
“为什么?”蔺馥凝低低地笑,“因为我需要你,来牵出幕后的人。”
“蔺馥凝……你真可怕。若你身为男儿之身,只怕可以颠覆天下。”
“是么,感谢你的赞美。”蔺馥凝微微偏头,“永别了,哥哥。”
“那你呢?”蔺以柯此时对上她的眼,“后宫深处,只怕不是乐土。而你,真能一辈子稳坐皇后?”
蔺馥凝淡淡一笑,施施离去,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
“玖然翎已走,再没有什么女人可以牵动他。我会是他的正宫皇后,也是永远的。”她后来这么对莲婵说。
后宫之中佳丽妃嫔越来越多,蔺馥凝却从不担心,何况,她已育有一女,也是玖然佑唯一的公主。
玖然佑极为喜爱那名女儿,赐名为“凰”,预示着无法比拟的高贵。
而蔺馥凝,偶尔陪着玖然佑处理公务,余下的时间便用来教导女儿。后宫女子为取上位争得头破血流,她也不在意,由着她们闹。
直到……宁嫔的出现。
宁嫔的晋升在蔺馥凝的意料之中,可她却没有料到,那神态动作,竟如此像那已去的人!
尤其是那一双琉璃美目,像极了玖然翎!
“是你……回来看我了么?”玖然佑见到那眸光之时,仿佛连魂魄都被夺去。宁嫔虽不明所以,但那灿烂的笑容已让蔺馥凝感觉到恐慌。
一路位至贵妃,仅低皇后一个级别,宁贵妃无疑已真正宠惯后宫。而蔺馥凝,一直在忍。
“一个替代品,有什么好嚣张的!”莲婵不屑地说。
直到自己的女儿被推入池中险些丧命,蔺馥凝终于忍无可忍!
唤宁贵妃至凰仪宫,嘴上在寒暄,手却频繁抚摸着头上的金簪。
“皇后姐姐头上这金簪,可真漂亮。”宁贵妃绽开笑,终于如她所愿地问起。
蔺馥凝害羞一笑:“妹妹眼睛真亮。这簪子是陛下昨儿个新赏的,据说以前可是凤翎宫的物什呢。”
只一句话,宁贵妃的脸就黑了大半。
蔺馥凝见到她眼中显而易见的妒色,却是在心中笑起。宁贵妃和翎公主,真是差多了……相貌神态再雷同又如何,就连她都不得不承认,玖然翎就是玖然翎,是别人一辈子无法学来的样子。
“陛下不是已经将凤翎宫封了,任谁都不能踏入?”宁贵妃小心翼翼地问。
“也许陛下改变主意了。”蔺馥凝漫不经心地答,“否则,又怎会送本宫这么贵重的东西呢。又也许……只有陛下心中重要的人,才能与凤翎宫挂钩吧。”
宁贵妃将信将疑地走了。蔺馥凝的最后一句话,在她心中埋下了种子。
当晚,宫人传来消息,宁贵妃被皇帝赐死。因为她缠着玖然佑索要凤翎宫,玖然佑面色已经不善,她却埋怨他不宠爱自己,赌气跑去凤翎宫。
得知消息的时候,蔺馥凝神色平静地抿着茶,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来宫中陪她的莲婵耸耸肩,“就凭这种鲁莽和胡搅蛮缠,你们就说她像玖然翎?”
“要找出不同来,自是比比皆是。”蔺馥凝放下茶杯,“只是有人想借此来麻痹自己,那便是一点像,也足够了。”
“那女人可完全不聪明。”莲婵一点都不同情。
“恃宠而骄,这就是她的下场。”蔺馥凝面色不改,“我一直没有对付她,但那并不表示我没有办法。”
“是,你的办法一向是一击致命的。”莲婵说话向来很直,“你最擅于抓软肋,而在这后宫里,也只有你知道皇帝的软肋。”
莲婵说得毫不留情,却让她完全无法反驳。的确,自她做四皇妃以来,她就一直在用那软肋威胁他,用玖然翎……威胁玖然佑。
当晚,玖然佑驾临凰仪宫。在蔺馥凝莲婵接驾之时,他只说了一句话:“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皇后,若你还想坐这后位,就别挑战朕的极限。她和凤翎宫,不是你碰得起的。”
依旧保持着福身的姿势,蔺馥凝只能看到玖然佑一身明黄,绝然离去。手突然被轻轻握住,她偏过头去,在莲婵眼里看到了淡淡的悲哀。
“有时候我真的恨玖然翎,”此时的莲婵仿佛咬牙切齿,“她即便是走了,也带走了那么多人的心,而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去承受悲痛。至死,她也没有给我们一个机会。”
蔺馥凝呆呆地看着地上,没有说话。
“馥凝,还有我陪着你。”握着她的手更紧。
“我不难过。”蔺馥凝突然眸光大盛,“我还有权势,绝顶的权势!”
“可若你不爱他,你一定会活得洒脱。”
莲婵一句话。将蔺馥凝堵得哑口无言。
五年后。
“母后,今天老师考了弟弟们骑射,他们真弱,还没儿臣厉害。”十一岁的玖然凰得意地说。
“你也别太出风头了,省得弟弟们都不服气,到时候麻烦的可是你。”蔺馥凝温言道。
玖然凰吐吐舌头:“不过,十一皇叔家的哥哥还真厉害。”
“也不想想你十一皇叔可是一等大将军。”蔺馥凝微微笑,“今天课业也结束了,准许你出宫找莲姨玩。”
“耶!母后千岁!”漂亮的小女孩兴奋地跳起来。
“不过,还是得找好随从,确保安全……”
“知道啦,儿臣先行告退!”蔺馥凝话还没说话,玖然凰就一蹦一跳跑开。
没辙地摇摇头,将桌上的点心装了装,吩咐:“将这些给太妃们送去。就说是御膳房新做的小点心,味道可口,请她们尝尝。”
“是。”
看着宫人跑远,蔺馥凝又开始出神。
自玖然佑登基后,他就将梨妃从冷宫中接出,安置在梦梨宫内。
有时她不禁想,当年太后没有赐死梨妃,是不是就是为了现今考量。
至于莲婵,想到她蔺馥凝就忍不住叹息。当年玖然希走后,原本希望她离开这伤心地。可她却固执地留了下来,守着七皇子的宅邸,守着七皇妃的头衔。
莲婵说,这样她就能觉得自己更靠近了玖然希一些。她当年虽没有倒戈梨妃,但那并不代表她不嫉妒怨恨玖然翎。
而七皇子刺杀皇帝失败自尽,虽说没有罪至家属,可在这势利的皇宫朝廷中,想必莲婵的处境也不会太好。
不过,莲婵的陪伴的确让她的后宫之路温暖了许多,所以她也尽量对莲婵多方照拂。
算是两个孤独的人,互相扶持吧……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舒柔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蔺馥凝回过头去,浅浅地笑,“是小苒啊。”
“臣妾做了些糕点,都是家中的口味,来给娘娘尝尝,希望娘娘不嫌弃。”
“怎么会。”蔺馥凝吩咐宫女接过,“小苒,最近可好?”
“一切安好。”梁珏苒微笑。
“嗯,那就好。”蔺馥凝点点头。自那时玖然宸大败宇瑞国归来后,这么多年来他与梁珏苒一直平顺和睦。毕竟,是她曾经那么竭力眷顾过的人啊……
捻起一块一口酥,送入口中,半阖起眼,唇齿间满是清香……还有家和娘亲的味道。
恍然间想起故去已久的爷爷,想起入宫前一切的一切。
时间好像才走过十多年,蓦然回首,她已是百年之身。
而她,再找不回从前的自己,未遇玖然佑前的自己。
“娘娘?”
蔺馥凝回过神来,见到梁珏苒疑惑地看着自己,扯唇笑道:“这一口酥让本宫回想起了以前在将军府的生活。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娘娘喜欢就好。”
“小苒,往后你有空,就多来宫中陪陪本宫吧。”蔺馥凝平和地看着梁珏苒,“称呼本宫表姐就好。”
“好。”梁珏苒单纯地应下。即便她已嫁给玖然宸那么多年,却依然秉持着美好洁白的心性。
“表姐,我先告退了,宸还在外面等我。”
“去吧。”蔺馥凝挥挥手。
梁珏苒依言告退,在她离去之后,蔺馥凝却突然阻止了宫人关闭宫门的动作。
宫人不明所以,蔺馥凝却静静地看着殿外的梁珏苒挽上玖然宸,和他们的儿子,相携离去。
如此温馨,连她这个旁人,都能深深感觉到那不容人插足的幸福。
虽然蔺馥凝一直告诉自己,最最起码,她还有权势。可那一瞬,她眼中有的,何止是泪光。
“扑通--”有人冲进凰仪宫中,直直跪在蔺馥凝的面前,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沉痛:“娘娘,陛下、陛下他……”
“陛下怎么了?”蔺馥凝眉头一跳。
尖细的声音还带着哭音:“陛下他不行了……”
指间一颤,手中的茶杯坠落,满地破碎,仿佛连同自己的生活,刹那间面目全非。
番外四:我愿为你,镇守江山
执起手中的玉玺,将之盖在帛书之上。一身龙纹衣袍的男子吩咐侍从将帛书送去,他支着腮,一双耀目盯着来人:“这下,你们应该满意了吧?”
一身紫衣的俊逸男子接过凝神看了半响,才抬眸道:“咦?真是奇了怪了,皇兄说绍宁国的陛下不会那么轻易同意签订和平盟约啊。仲孙陛下,您难道没看清楚么,这可是修改的十年和平盟约哎!”
“别说是十年了,就算是二十年朕也签。”仲孙曜淡淡地说。
“为什么?”男子横眉竖目地看他,使得一张玉面上表情都不再稳重正经。
“请问太尹大人,你可知这是何宫殿?”仲孙曜却是答非所问。
“我怎么知道。”年轻的男子挠挠头。八壹中文網
仲孙曜轻笑笑:“这是绍宁国历代皇帝选秀的场所。”
在对面男子惊讶的目光里,仲孙曜继续说:“历代皇后皆在此受封。不知太尹大人可知,曾经却有一名女子在这里,拒绝了朕许下的后位--绍宁国有史以来唯一的一名女子呵。”
顿了顿,男子唇边勾起笑,目光中神采流转:“陛下说的可是微臣的皇姐玖然翎?”
仲孙曜一愣,半响才道:“好多年,朕没再听到过这个名字,从别人的嘴里吐出。”
男子将帛书收回到怀中:“陛下,容微臣多嘴。皇姐已走十二年,陛下还是忘却了较好。”
“是啊,可这……又岂是那么容易可以忘却的。”仲孙曜眼中的怅然一闪而过,低声喃喃,“她病逝得那么措不及防。只怕,是随自尽的他一同去了吧……”
“陛下?”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男子狐疑地问。
“没什么。”仲孙曜敛神,回复一贯的灼然气势,“朕会签订盟约,只是因为那是她想守护的和平。朕曾经伤她太多,最后,便做这些来稍许弥补吧。”
男子静静地眯眼看他。
“看到太尹的眼睛,总会让朕联想到一对相似的琉璃彩目。”仲孙曜也对上他的眼,尔后终是将话题移开,不再面对尘封的往事,“对了,太尹大人这次前来绍宁,还有什么事么?”
“盟约已经拿到,微臣也该尽速返回天旭了。”男子谦然拱手一礼。走前宫里那一对母子似乎正在蠢蠢欲动,他不放心,得尽快回去看看。
“一路好走,太尹……”仲孙曜点头,继而微笑,“不,是天旭国十二王爷。”
玖然凉快马加鞭赶回天旭,可在迈入皇城的那一刻,他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被迎入皇宫之后,他感觉整个皇宫都被一种绝望的气息笼罩。
发生了什么事?他想先去升龙殿向玖然佑禀报此次出使的事,却在进入前被拦下。
“公公,怎么了?”
“王爷,请您速去陛下寝宫吧。”那宫人低垂着头,“方才太医说,陛下好像快不行了。”
瞳孔蓦然大张,玖然凉二话不说,立即转身,拔腿就跑。
轻轻迈进玖然佑寝宫,就见年纪尚轻的皇后,此时正伏在龙榻上。两人好像有话要说,玖然凉便静静地候在一边,没有上前。
低声无力的咳嗽声弥漫在殿内,一下下撕扯着玖然凉的心,和着蔺馥凝仿佛在呜咽的声音,满是辛酸。
“陛下,玖然佑,你给我起来!你不准死!”蔺馥凝抓着他的手,温文的脸庞早已撕破,她一声声唤着,仿佛带着灵魂深处的战栗。
“是皇后啊。”龙榻上的男子缓缓睁开眼,“你为什么伤心?为什么在哭?”
蔺馥凝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她死死地握着玖然佑的手,声嘶力竭:“陛下,你是明君,怎可丢下百姓,一走了之!”
“皇后,朕累了。”玖然佑的脸上满是平和,全然没有大限将至的悲伤。
“那臣妾怎么办?凰儿怎么办!”直至此时,她觉得快握不住手中之人时,蔺馥凝才真正觉得恐慌。
“皇后,这么多年,朕对不起你。”玖然佑轻轻地反握住她,“可朕能对你说的,也只有对不起。即便朕知道,这三个字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是将你拉回残酷的现实。”
“不,臣妾知道……”
“即便从父皇手中接下这皇位,朕也是存着私心。如果在决意守护翎儿前先遇到你,也许一切就会不一样。可是,没有如果。”
蔺馥凝听着那声音缓缓地传过来,只能低下头任眼泪止不住地滚落。想要望向玖然佑,却仿佛什么都望不真切。
“陛下,是臣妾的错。”她伏在他身上,痛哭失声,“臣妾用公主,束缚了你太多太多。结果到最后,不管是你,还是臣妾,我们都不快乐。”
“不关你的事。”玖然佑轻轻笑,“这是朕选择的路。”
“朕的信念一直未变。朕愿为她,镇守江山。”
那一句话,好似隐含了一生的承诺,压得殿内其他两人都忍不住颤抖。即便是在玖然佑此时,都让他们感觉到了那誓言的重量。
玖然佑微微别过头:“十二,你回来了啊。”
“是。”玖然凉走上前,“皇兄,我回来了。”
“十二,你也长大了,已能独当一面。对于你,朕很放心。”玖然佑移回眼神,“朕走后,将皇位传于十二王爷玖然凉。”
玖然凉愣住。
“因为,这是她所希望的。”
年轻的君王说完此生最后一句话,含笑,阖眸。
殿内的两人怔了良久,玖然凉率先开口:“皇嫂,皇兄走了。”
“嗯。”蔺馥凝呆呆地看着玖然佑,还有泪挂在自己的鼻尖,慢慢颤下。
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冻结成冰霜。蔺馥凝伸手,轻柔地抚上他的面容:“你最后见到了什么,竟笑得如此开心?十二年了,我从未见你如此笑过,你是……见到她了么?”
“皇嫂,皇兄他……为何将皇位传给我?”
许久沉默。在玖然凉以为蔺馥凝的心也跟着玖然佑一起去了的时候,她抹尽眼泪,立起身子,定定地看着玖然凉:“因为,在这玖然皇族之中,已只剩下你,能够明白陛下究竟有多么希望保护她。”
瞬间明白了这句话背后所包含的意义,玖然凉望向龙榻的目光中便蒙上了深深的凄凉:“皇兄这般,搭上自己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他觉得值得便好。”
“皇嫂,你要去哪里?”玖然凉唤住蔺馥凝欲离的身子。
“十二,你去向文武宣布,陛下驾崩。”蔺馥凝的脸上又换回一贯的表情,仿佛那噬骨的悲切从未出现。
“那皇嫂呢?”
“本宫?”蔺馥凝脸上突然露出冷冷的笑,“本宫去让那一对妄想谋害陛下夺取皇位的母子,得到他们应得的下场!”
“方贵人和三皇子?!”玖然凉心中一惊,突然想起前因后果,“皇兄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被那两人……那他又为什么……”
“他想必是知情的。十二年啊,真是一个可怕的轮回。而这一次,也许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已尽,想解脱了。”蔺馥凝淡淡地说,眼中却闪过一抹杀气。
“皇嫂,你要去杀了他们?”震慑与蔺馥凝迫人的气势,玖然凉问。
“不,”蔺馥凝唇角勾起淡淡的笑痕,却是冰冷刺骨,“让方贵人和三皇子死,太便宜他们了。”
玖然凉皱起眉:“皇兄一走,这宫中你便再无人顾忌。这也是个充满了无力悲哀的地方,你若想走,我可以……”
“我选择留下,即便是孤独终老。”蔺馥凝打断了玖然凉的话,最后望一眼龙榻上的人,满目坚定,“这辈子夫妻,我一直拖他后腿,从未为他做些什么。如今他走了,他的愿望,由我来守!”
蔺馥凝的眼对上玖然凉的,朱唇轻启,掷地有声:“他愿为玖然翎忍受漫长寂寞。我也愿为他,镇守这江山!”
皇城外的某城。
约莫十岁的男孩拉了拉一旁男子的衣角:“爹,娘已经在城头上站了好久了,一直望着皇城的方向。我们还要一直在这里等下去么?”
“嗯,等娘下来。”男子点点头。
“爹,娘要是一直不下来怎么办?她会不会不要我们了?”七岁的女孩怯怯地问。
“不会的。”男子的声音很坚定,“她一定会回来。”
“娘从早上接到信,就在城上站着了,娘到底在做什么啊?”女孩皱皱鼻子。
一把抱起女儿,男子轻笑:“娘在哀悼一个人,那个人走了。”
“那个人是娘的什么人?”男孩眨着好奇的大眼问。
“嗯……什么人嘛……”男子思索了半天,才笑,“一个对你们娘很好很好的人。”
“比爹还好么?”
“也许……比爹还好吧。”
“怎么可能!爹是对娘最好的了。”小小的女孩不服气。
“你们背着我都说什么呢!”清脆的嗓音传来,三人定睛望去,就见他们议论的主角从城头缓缓步下。
女子一身清素的白衣,眉眼间仍有未蒸发干的悲意,却依旧风采逼人。
男子一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向她伸去。
她微微笑起,将自己的手覆上。
他翻过手背,紧紧地握住。那双手,是十几年来不变的温暖。
两人相视一笑。
“娘,爹说有个人对娘很好很好。”
“哦?很好很好是有多好啊?”
“比爹还要好!”
“是么……那就是你们爹对我不够好啦。”
“天地可鉴,我哪里对你不好了!”
“别瞪我,我开玩笑的。”
“爹和娘还吵架!你们要带坏我和妹妹了!”
“死小子!”
“那个……很好很好到底是多好啊?”
“问你爹去!”
“问你娘去!”
一家四口,带着关于那个“很好很好”的话题,渐行渐远。可那不曾忘怀的真情,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埋越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