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尝试着在翾飞不注意的时候把手抽回来,不仅没能成功,还差点惹得翾飞当街耍流氓。
她放弃了,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与翾飞对战根本没有胜算,她也没办法当街和他动手,一动手她崔家四小姐的身份就该被人怀疑了。
要打,也要回家关好门再打。
任由他牵着来到尚书府,远远的,一眼就看到已望穿秋水的崔尚书和府内一众眷属。
“昭王!王妃!”崔尚书上前行礼,对于这个身份高贵谁都敢动的金龟婿,他是怕的。
“大人免礼,”翾飞通身冷漠之气消散些许,“月儿昨夜吃错东西嘴巴肿痛,本王带她去散了散心,来迟了,见谅。”
崔青松心想这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瞅见自己女儿的嘴巴肿肿的,知道这“月儿”说的是崔代柔,“月儿”一定是昭王给另起的名字。
可是吃什么东西能嘴巴肿痛,都一夜了也不消退?
他也是男人,他也懂,这分明是刚才小夫妻去散心散出来的!
白月捂住自己的嘴巴,尴尬得要死,这个萧翾飞,找理由不能找个靠谱点儿的。
看到崔青松满脸的“我懂”,白月很想刨个深坑把自己埋进去……不对,要埋也该埋萧翾飞。
翾飞依然不肯松手,闹得两个人的手就像是粘在一起了似的。随着崔青松进了尚书府,大家寒暄几句,翾飞和尚书有话说,要去书房,才放开了手。
白月独自在府内闲晃,没嫁人之前她就怎么在府里好好逛过,来园子里逛的两次,一次陪的世子萧子轩,一次陪的萧翾飞。
第一回就想拍死身后跟着的人,第二次就顾着和翾飞下棋合计事儿。
当白月走到花园,她愣住了——这园子完全给换了种风格!
千篇一律的,都是牡丹和柳树。
正摇着头,那边有人喊她:“四姐姐,四姐姐!”
回头一看,那人不就是六小姐崔锦儿吗?
崔锦儿当真是成了大姑娘了,举手投足间已经有贵夫人风范,上好的缎子做了衣服,成色上佳的翡翠镯子戴在手腕上。
“四姐姐,”崔锦儿见了白月很是开心,拉着她说,“这园子实在没什么看头儿,你到我屋里坐坐吧!”
进了屋,在檀木桌边坐下,包了个橘子,锦儿问出的第一句话是:“姐姐,你吃的什么,嘴巴肿这么久还没消肿啊?”
橘子还没进到嘴里白月就被噎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
心里又把翾飞骂了几个来回,决定回去琢磨个办法好好整一整他。
说起崔锦儿和世子萧子轩的事,白月并不担心。早就知道,荣亲王虽然脾气暴躁,人在京都却是一仁义著称。在宫里出了那档子事转过天,荣亲王就押着萧子轩来和崔青松道歉、说媒了。
把亲事说成回去,就把萧子轩好一通责罚。
崔锦儿在崔家这些年,为了不受欺负,没少研究察言观色的法子。荣亲王妃信奉神佛,她就陪着这未来的婆婆去寺院上香,荣亲王喜好美酒,她就派人去南边儿买最好酒给送过去。
这样一来二去,虽然崔锦儿的人还没有嫁过去,荣亲王府的人对她已经是极为称赞了。当然,除了她的夫君萧子轩。
崔锦儿面对白月,脸上是丝毫不掺虚假的笑容,快乐,没什么能让她比这更快乐了。
想起另一件事,崔锦儿跟白月说:“刘家人来看过刘姨娘呢!”
“刘家人?”
“刘映兰,那个和崔妙歌一起作弄过你的刘映兰,就是前天来的,神神秘秘的,两个人躲在屋子里不知合计什么。还别说,”锦儿摇摇头,不可置信的样子,“本来刘姨娘一只脚踏进了棺材板儿,刘映兰走后,她居然能下地吃饭了!”
白月眉头一挑,心知刘映兰前来一定是给刘姨娘带来了对她来说极好的消息,对刘姨娘好的消息,对于白月,很可能是极不好的消息了。
刘姨娘死了女儿,在崔家已经没有指望,只剩一个儿子,与宛筠代柔的兄弟一起,在军中呢。
本来离主母的位置仅一步之遥,本以为临门一脚,下半生风光无限,孰料,短短数日内竟然失去了一切。
她最恨的是谁?崔宛筠绊住了她,崔青松在崔代柔容貌恢复后把崔锦儿当作了一枚废子,而崔代柔,本该咬死崔代柔的蛇最后出现在妙歌屋子里害死了妙歌。
还有世子萧子轩,抛弃了她的女儿,让她的宝贝疙瘩临终骂她没资格自称为“娘亲”。
刘姨娘最恨的是谁?
刘家不可能特意去关心一个落魄的姨娘,一定大有图谋。刘姨娘她没有实力再斗,刘家却有,刘家背景复杂,这些年在党派争斗中,一直保持中立的立场。
而今,他们坐不住了。
白月在短短时间内想到了那么多,崔锦儿自然不知道,她求的只是寸许荣华与安稳,别的不会关心。
敲门声响起,锦儿推开门,回头看向白月,有些尴尬。
门外站着的人出声了:“锦儿,母妃过两日要去给你挑两匹缎子裁衣服,你陪……”
话说到一半,萧子轩发觉屋内还有一人,定睛一看,眼睛发直:“柔……”
“正是本王妃,”白月起身,不冷不热,就像是对着一个不怎么认识的人,“世子近来可好?”
萧子轩心中凄苦,“王妃”二字提醒了他——是啊,她现在已经是王妃,是别人的女人,和他再没半点关系。
抬眼去看,世子有些惊讶,他总觉得不懂人事的小姑娘最可爱,可这崔代柔嫁人之后怎么越加娇俏了?
他揣测的原因,尽和床笫之事有关,却不知,眼前这女子漂亮的原因很简单:昭王府的床铺被褥都比尚书府的舒服,饭菜也比尚书府的好,人给伺候舒坦了,自然就变得更漂亮了。
萧子轩两眼直勾勾盯着白月,锦儿不知所措。
白月也不去看那杵着的萧子轩,和锦儿道过别,就往外走。
世子不敢动手去拦,在这里拦下她没有什么好处,那位昭王还很可能会砍死他。
抓心挠肝,萧子轩没发现门外假山石后满含怨毒的一双眼正死死盯着他。
白月倒是发觉了,暂时却也不好做什么,而且,刘家人真要对她做点什么的话,杀掉一个刘姨娘根本无济于事。
留着这个女人,反而会有点用处呢。
四处闲逛着,下人们对她的态度恭恭敬敬,给她说北苑那边的树开花了,她决定去看看。
她在北苑住了些日子,不愿总窝在北苑,只研究了树上能不能躲有对她不利的人,一直没注意院子里那两棵是什么树。
等到了一看,却是两棵老槐树。
门口种槐树吉利与否已经不在她的思考范围内,双颊绯红,白月闻着满院的槐香,不由得想起今天翾飞那个疯狂的吻。
眼看四下无人,白月腾越而起,稳稳坐上最结实的树叉上。身子一歪,半躺在其中,香气沁人心脾,白月一边认真嗅着,一边试图忘掉城外发生的事。
阳光正好,偶有雀鸟清脆的啼叫从不远处传来,微风轻拂上衣袖与发梢,白月享受着这份温柔,闭上眼,迷迷糊糊睡去。
许是睡了很久,白月发觉拂在脸上的风更暖,更重了些。
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翾飞正用他修长的手拂开她额前的发丝。
“你可让我好找。”翾飞说她,言语中没有半点责怪之意。
扶起白月,他问:“我看见了萧子轩,你有遇到他吗?”
“嗯,”白月淡淡点头,“在锦儿房间里碰上了。”
翾飞眉头一锁:“他有没有为难你?”
白月笑了:“他有那个实力吗?”这个翾飞,当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小姑娘呢。
她笑,翾飞也笑了,笑得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这树枝还没粗壮可以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翾飞一手揽住白月的腰一手护着她的头,从树上跳了下去。
崔尚书与赵姨娘等在北苑门边儿,见翾飞抱着自家女儿跳下来,拍着胸口舒出了一口气。
白月不知道,也不会有人敢给她讲的是:翾飞四处没找到她,反而见到了喝掉崔家一坛窖藏二十年女儿红的萧子轩。酒壮怂人胆,见了翾飞从来不敢出一口大气的萧子轩,对着这位杀人无数的堂弟胡言乱语,说翾飞是抢了他女人的人。翾飞拧着他的胳膊逼问白月下落,如果没有人拦着,翾飞当时就能把萧子轩给卸了。
白月有很多事情想要和翾飞说,翾飞也有事和白月商量,两人向尚书道了别,出门上了马车,白月从帘子缝隙之间偷偷看着尚书满脸的谦卑,暗暗好笑。
“你有什么事和我讲吗?”翾飞笑着问。
白月正身,点点头,只用他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出两个字,这两个字足以让翾飞皱起眉:“刘家。”
翾飞脸色一凛,随即放缓神色:“终于坐不住了吗?”
“不知他们站在哪一只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