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时间,在了空和尚的吃喝玩乐嘻嘻哈哈,和萧弘方的忧愤交加坐卧不安中过去了。
第五天夜里,一乘小轿匆匆抬进了宫中,了空的同门师兄无尘一身超然之气,面对着皇帝郑重下拜。
没谁比萧弘方更高兴的了,支开了闲杂人等,催促了空和无尘去到早已准备好的暗室,师兄弟二人在暗室地面上画起阵法,口中念念有词。
约莫两刻钟,他们画完了,便来到阵眼之中背靠背打坐,掐起莲花指念念有词。
半个时辰之后,了空与无尘,向一直等候着的萧弘方禀告:“陛下,不出两日,那妖孽就能够遭到妖法反噬,受尽苦楚。”
灯火悠然之间,萧弘方满意地朝他二人点点头,手臂微微颤抖。
他还是不敢相信他的母后会这样对他,他也是母后十月怀胎吃尽苦头生下来的,她真的能够狠下心让他死吗?
可是转过天儿的午夜,太后那边就闹了幺蛾子。萧弘方匆忙套上外套披风,赶过去看见太后在寝宫之中,披头散发地叫骂砸东西,太监宫女站在门口哪个也不敢上前阻拦。
他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太后,她洗掉了脸上浓厚的妆,几缕白发散落在耳边,苍老的痕迹一览无余,而此刻她的惊慌和愤怒又将这份难看加重了几分。萧弘方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陌生。
嗫嚅着,他还是叫出声:“母后,您……”
“闭嘴!”萧弘方没想到,自己这一开口,换来的是太后劈头盖脸的呵斥。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母后’?我的儿子只有文瑜一人!你看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要死不死的,哪里比得上我的老六?”
门外长风呼啸,萧弘方喉间发痛,脑子里嗡嗡作响。待恼人的声响散去,一股子凉气侵上他的心脏,蔓延到血液之中让他想烤一烤火。
原来她早就不把他当是她的儿子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抱着他在膝上,指着他的鼻子嘴巴夸说“我的弘儿长得真像我”的那个温柔母亲了。
萧弘方发愣,太后还在发疯。冲上来狠狠推了萧弘方一把,他一时不防便向后倒去,摔在花瓶碎片之上,身上穿的衣服厚倒无妨,掌心被碎片划破,鲜血涌了出来。
萧弘方大怒,甩开闻声跑来扶起他的江公公,爬起来瞪向太后,沉声道:“好好好,你是真得很想让我死,好让你的小儿子做皇帝。”
“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江公公,”江公公赶忙凑过来,萧弘方一字一顿道,“即刻传令下去,太后娘娘抱恙不宜见人,调禁卫军来守住养心殿,不准太后宫殿里的人外出,也不能随便放人进来!”
江公公连忙领命,踩着小碎步退岀宫外。萧弘方回头深深看了眼已经耗尽了力气,倒在碎片之中昏睡的太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养心殿被封锁的消息很快传遍满朝,睁着眼的都能看出来,太后这是被皇帝软禁了。
六王党人有些急了,他们也打听不到太后被软禁的原因,养心殿每天有专人送吃食进去,每一盘菜每一碗饭都会被把守的侍卫认真检查。
萧文瑜求见萧弘方,对着自己的大哥说起小时候的故事,妄图以此感动萧弘方,却不知萧弘方龙袍掩盖下的手掌在隐隐作痛。这份痛感真真地告诉萧弘方,他的生母不把他当儿子,眼前的这个同胞兄弟也不拿他当大哥。
他只是他们母子的绊脚石而已。
每每思及于此,他的掌间就会痛到彻骨,心也凉得彻底。于是他的笑容也就跟着变冷了。
萧文瑜几番劝慰无效,反而让萧弘方有些恼火,无奈,一人悻悻离去。
穿过一片花园,走到假山处,一只纤弱的手从假山后伸出来,拉住满目忧思的萧文瑜。文瑜回头,面上一愣,随之而来的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
“光天化日之下,请皇后娘娘自重。”
皇后对他这样的反应并不介怀,只是嘻嘻笑着拉他衣袖说:“文瑜,你随我来,我有事跟你讲。”
文瑜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把皇后甩在一旁。
“有什么事,是在这里说不得的。”
皇后肩膀磕在假山石上,吃痛,捂着自己的肩膀回头瞪向萧文瑜:“你真不识好歹,我好心帮你,你居然这样对我!本来我打算告诉你太后惹怒皇帝的经过的,既然你不在意……哼!”
袖子一甩,皇后挤开萧文瑜,气鼓鼓地走了。
萧文瑜踟蹰着,到底还是跟上去,一路随着皇后来到皇后的寝宫。到了这里,文瑜环顾四周,眼底又有些厌恶,她早打算算计他,偌大的宫殿里一个人都没有。
“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皇后打扮得花枝招展,看得萧文瑜阵阵恶心。
“你都这么大人了,不知道情报要用条件来换取吗?”
“呵,我倒忘了,我们的皇后娘娘是最擅长算计的。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你登上帝位,依然尊我为后。”
“你配?”
“萧文瑜!”皇后气急败坏。
文瑜呵呵冷笑,转身就往外走,却被皇后从后面一把环住腰。
“文瑜……文瑜,你别走,”皇后颤着声音道,“我知道错了,你别走好不好?你要帝位我可以帮你去夺,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文瑜的脸色越发难看,几乎咬碎满口银牙,他掰开环在自己腰间的两条手臂,回身把皇后推了出去。
“郑千兰,你的脑子未免太不好用了吧,你和我到底谁丢下的谁,你自己记不清楚吗?你做的事,真当我都不计较吗?你抛下我走了,现在又几次三番地派人去暗杀我的王妃,你算是什么东西?一时被你迷惑,我这辈子就都要跟你耗着了?我要什么可以自己去抢,犯不着和你这样的人联手,没什么用还恶心着我自己。”
“文瑜,”见文瑜又要走,摔在地上的皇后郑千兰慌了,爬过来抱着文瑜的腿,“我错了,你救救我好不好?太后他们要再从郑家选个年轻貌美的,送进宫来顶替我,二爷爷也只喜欢他的孙女郑巧颜。我家这一支连个能帮我说上话的都没有,你不救我,我就完了!”
“我、我昨夜正好在太后宫殿附近,只要你帮我一把,我就把我知道所有的事情告诉你!”
思索半晌,萧文瑜点点头:“好,我帮你这一把,你把事情都告诉我。”
皇后郑千兰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抹掉眼泪,也不敢再提什么后位不后位的了,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还小声嘟囔了一句“太后实在讨厌皇帝,连意识不清醒时都那么讨厌他”。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萧文瑜满面阴云。他知道这回太后把事情闹得狠了,居然把那样的话说出口,还伤了萧弘方的手,实在不好收场。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萧文瑜在脑海里推测了一千种原因。
萧弘方那边两场法事做得隐蔽,文瑜也就没能怀疑到萧弘方身边那两个和尚的身上。
翾飞和白月却清楚事情的全部过程。
太后被萧弘方直面针对,在他们的计算之中。
白月问及那两个和尚的身份,翾飞卖起关子,任她软磨硬泡就是不说。和尚是崔青松找到的,也只是借了崔青松的手而已,人其实是翾飞故意安排让崔青松找到的,很多事情不能由他们来做,不然很容易什么时候就被人拿住了把柄。
老疯子前几天要了一笔银子,说要去南边儿看看,短期不会回来了。他一走,府里冷清下来,让白月一时无法适应。
赫连叶若果然再没有来找他们,天丝冰晶盒子上的密码盘,白月看见一次就郁闷一次,心里责怪翾飞不让她利用自己身份那条线索。好歹,外面传信来说只剩一味药材没找到了,让她舒心了不少。
白月坐在桌旁盘算着,解开翾飞身上蚀骨之毒的解药,现在还差虚空花、天丝冰晶的密码、萧弘方的心头血。
皇帝与太后已经产生正面冲突,两人都是斤斤计较的,不会轻易让这件事过去,程雪凭借自己的经营才能,让萧文瑜自愿将自己的各种铺子交给程雪打理。现在让白月担心的是太子和他身后的刘家人。刘家人极为低调,令人摸不透。
这让白月有些抓狂,有时甚至会起了趁夜带人杀光刘家人,放火烧宅子的冲动。
对于她的这个想法,黎殇蹦着高支持,并且眉飞色舞地策划起杀光刘家人的计划,让翾飞很是无语。
更让他们无语的是,黎殇发现了丞相府的一位小妾大了肚子,悄悄养在后院,过得比正室夫人还舒坦。
翾飞和白月诧异,明明丞相府的人被阉干净了,怎么还有小妾怀孕的,是谁的小妾?
黎殇坏笑着说出一个答案:“郑士年的小妾。”
这位将在几十年后断绝后代的老人,让他的小妾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