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西疆,与东边三国休战。
不为别的,只因西境和西疆都出了那么点不得不解决的事儿。赤焰正好也在复兴阶段,从国君到各级臣子都积了不小的压力,西国愿意休战,赤焰这边便应下喘口气。赤焰不动,南稹和北戎自然也不愿多惹事。
西境的太子郦文崑,前些日子外出打猎,邂逅一美貌绝伦的赤焰女子,名为顾三娘,自称受不了婆家人毒打侮辱才偷跑至此。太子欣然,带回府上,宠爱无度,惹恼了骄傲的太子妃阴嫚。
趁着郦文崑进宫的当儿,阴嫚把那顾三娘迷晕了,命人用麻袋装了扔到野兽横行的林子里去。还好有个喝醉酒回家,经过林子的副将发现了,才给救回来,护送到已经急得团团转的郦文崑身边。
见到郦文崑,顾三娘哭得梨花带雨,再三追问之下,她才说出太子妃迫害之事。郦文崑先是留了救回顾三娘的副将在身边听用,而后白着一张脸就去找阴嫚算账,顾三娘连忙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压着哭腔劝他不要为自己与太子妃生分,郦文崑一听,觉得三娘是个懂事的。
偏生太子妃阴嫚出身高贵,眼睛长在头顶上,不会讨好郦文崑更不会委屈自己。傍晚用膳见着郦文崑,禁不住就是一顿冷嘲热讽,嘲笑他好女色不务正业,一个皇贵妃所出之人,太子位都快被生母为仆人的卑微大王子郦子安抢去了。
太子郦文崑被她一番话气得没吃两口饭,便拂袖而去,阴嫚也不觉自己有什么错。
她快活地吃着饭菜,不知道自己生生的,把夫君的一整颗心,都推到了她死活瞧不上的顾三娘那边去。
郦文崑和郦子安的梁子,则是结在国君的寿宴之上。
夭折了两个儿子的皇后,明里暗里嘲笑郦文崑没出息,整天要么打猎要么与女人厮混,而从小过继到她名下养大的大王子和三公主,多少都为西境办了大事的。
几杯烈酒下了肚,郦文崑心中的委屈爆发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要求和大王子郦子安比试比试,看看谁才是真汉子!
老皇帝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且不说郦子安身体瘦弱,郦文崑壮得像头牛……郦子安之前请缨前去赤焰为赤焰新帝送上贺礼,被萧翾飞用妖剑龙渊伤到,差点和三公主郦寒安一样把命丢在异国他乡,这点就是他郦文崑亏欠郦子安的。因为,本该带着天思琴前往的人,是一无所长为人诟病的太子郦文崑!
这样的郦文崑,怎么有脸要求和人家比试比试?
“够了!”
老皇帝越想越生气,最后禁不住一声暴喝。
“太子你要是想不被人瞧不起,就做点大事给大家看看,不要在这里撒泼!”
老皇帝的话,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郦文崑的脸上,把他从战斗的狂热中拉了回来。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羞得无地自容,恼得想拿起刀把一屋子的人都杀了,以后就没人知道他被羞辱得有多惨。
自此,他记恨上了那个脸色惨白身材瘦弱的郦子安,记恨上了笑容得意的皇后,也记恨上了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
他的正妻阴嫚在身边扯他袖子,让他坐下来,他坐下的同时不经意瞥了阴嫚一眼,发觉她的眉梢眼角也写着嘲笑,于是连着她一起记恨了。
歌舞之间,郦文崑低下头阴着脸,偶尔瞪一眼那边的郦子安,只想冲过去一把掐死他。再听大殿之上君臣的笑声,只觉得刺耳,每一声都像是在嘲笑他废物窝囊。紧了紧桌下的拳头,恨意横生。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有些发虚的郦文崑也不管阴嫚,先行回到府邸去寻顾三娘,就像是鱼儿急着找水一样。他很喜欢顾三娘这个娇纵的小女人,她撒娇、和他闹别扭,可总是有度的,她只会挠得他心痒,绝不会惹他不快。
这一点,阴嫚这辈子也许都做不到。
郦文崑也很满意因为救回顾三娘,而被他留在身边的秘奇胜。他喜欢喊这个新手下的名字,奇胜、奇胜,一听就很吉利。
事实上这个秘奇胜真是他的福星,秘奇胜给他出主意整治郦子安,他照着做了。结果第二天郦子安被妖剑龙渊伤到,过了两个月才长好的伤口莫名其妙裂开,痛苦不已。
秘奇胜为他出主意,把毒黄蜂引到皇后宫里去,又不用他亲自出马惹出一身祸,很快的宫里就传出来说皇后被蛰,连他父皇都认不出来。秘奇胜又给他送来一种药,他吃了之后一整天都很快乐,飘飘欲仙,郦文崑简直开心得要上天!
阴嫚来劝他做点正事,一次两次他当做耳边风,她总来这么说,他就有点生气了。她再扯上顾三娘,又骂了秘奇胜,这让他火冒三丈。
“你瞧不起我为什么当初不嫁给郦子安?!”
一嗓子吼出,吼得阴嫚愣了。
“你……你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什么话,”郦文崑冷笑着重复,“你说我说的什么话,我说的是你心中所想!你后悔呢吧,没嫁给有出息的郦子安,选了个没出息的郦文崑?”
说着说着想起了这些年来,阴嫚对他说出口的各种各样的话,它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暗示他没出息。
而阴嫚现在的眼神,让他忆起那天在大殿之上,所承受的无限屈辱,他把牙咬得嘎吱嘎吱响:“你这什么眼神?瞧不起我是不是?!”
“你真是莫名其妙!”阴嫚只觉得好笑,她怎么从来没发现她嫁的人,能够不可理喻到这种地步?
她哪里知道,自己这一笑,在郦文崑心里坐实了她瞧不起他的事情。他举起沙包大的拳头,等阴嫚反应过来人已经缩在地上,捂着肚子无法动弹了。
阴嫚的贴身丫鬟过来搀扶,郦文崑看着不顺眼,一脚踢出去,可怜小丫鬟摔出去头磕在墙上,两眼一翻就死了。
见着自己的丫鬟死了,阴嫚尖叫着要跑出去。郦文崑怕她找老皇帝和皇后告状,合手推了一把,没有控制好手劲儿,阴嫚随着一声花瓶碎裂的声音扑倒在地,不动了。
他有些怕了,上前去掺她,却看见一块花瓶碎片卡在她的喉咙间,他的眼睛被眼前的血色污成黑色,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
两耳嗡鸣,不知道抱着阴嫚在这里跪了多久,直到秘奇胜和顾三娘走进来,帮他把阴嫚的尸体装到麻袋里,他一直是懵的。他已经没有脑子去想,为什么会有只不属于这个屋子的小花瓶,会碎在阴嫚的身下,刺进了她的喉管。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反应过来,血液冰凉。这屋子的门关着,他不放心,又去把门插好,才回来摇着秘奇胜的肩膀问:“奇胜啊,太子妃死了,我该怎么办?这事传出去父皇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还有阴嫚的家族……她是西疆那边的郡主,西疆与西境结好她才嫁给我,这下她死了,我、我……”
秘奇胜扣住他的双手,声音平静的,就好像郦文崑是在问他今晚去哪玩儿,对着这位惊慌失措的太子殿下,他说:“殿下,人死了,我们悄悄埋了,想办法糊弄过去就是。”
“怎么糊弄!”
郦文崑甩开秘奇胜的手,没注意到秘奇胜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烦,他只顾得上自己的崩溃,捂着脸低声吼叫:“她不是别人,是太子妃啊!她死了,哪能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
“太子殿下,”秘奇胜一把扶住他,“小的想起一个人,可以帮助太子殿下。”
“人?什么人……”
“准确的说,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太子殿下将此事糊弄过去。”
“啊呀奇胜,你快说啊!想要急死我啊!”
“把太子妃的脸皮剥下来,贴合在其他人的脸上,这样太子妃不久‘活’过来了?”
“还有这样的办法?”
面对郦文崑的不可置信,秘奇胜郑重地点点头。
抱着装有阴嫚头颅的盒子,秘奇胜左绕右折,进到一家成衣铺,再也没出来。萧卓宸抱着个包袱从成衣铺里出来,来到所住的宅院后门,瞧着后面没人跟踪,闪身进了院子。
不料一进门,他就看见红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背对着他晒药材。
眼前只有一条路,卓宸抱着包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还没想明白该怎么办,红菱已经看到他了。扬起微笑,他很自然地把包袱拎在手里,朝她走过去。
“晒药材呢?”
“嗯,”红菱点点头,目光放在他手里的盒子上,“你干嘛去了?”
“没干嘛啊……”
“你杀人去了,是不是?带回来的是什么部位?”
卓宸被她闹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躲开她去拿包袱的手,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红菱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你用这么多香料遮盖血腥味,能骗得过我的鼻子?我可是从学说话的年纪,就闻遍了各种毒和药的味道,这里掺杂了什么,我会闻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