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老将事情说完便离开了赤焰皇宫,回云楼去了。
那小童子名叫修然,却是留在了这边,他给出了一个说服文长老也说服翾飞理由:赫连叶若和手下来了,他可以给云楼报信。
多了他一个也不会吃垮了赤焰皇城,翾飞便答应把他留了下来。
修然知道翾飞担心在云楼缔结的契约失去制约作用,便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云楼惩罚违背契约的人,靠的不是云楼的人。”他特地加重了“人”字的读音,说得云里雾里,翾飞似乎抓到了什么重点。
有了修然在,赤焰皇宫里来来去去的鸟儿多了不少,一派生机盎然。
盯着白月宫里的人越发多了,过不了几日,白月就该生了,这是翾飞的头一个子嗣,冷冷清清的萧家要添人了。
被冠以投敌叛国罪名的崔家兄弟崔十安、崔锦程,被西境新国主以向赤焰示好,释放赤焰战俘的理由放了回来。
他们这一回来,事情就更加乱了,有的主张问斩崔家兄弟,说不好他们二人是西境那边安插过来的细作;有的认为先审上一审,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崔家兄弟真的是通敌,为什么还敢明目张胆回来,而不是躲到什么难以找到的地方去?
性子直的怒吼一声:“先杀了再说!以儆效尤!”
考虑多的责怪他脑子不会转——崔十安也是立过战功的人,在军队里有一定人缘,以性情憨厚和打仗不要命闻名,如果他真是被冤枉的,这样随便就杀了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国丈大人悄悄猫在家里,什么都不说,任凭外面风雨飘摇,他俨然不动。甚至,他开始琢磨,再生两个儿子的事情了。
白月对崔青松很是瞧不上,宛筠的话有所偏颇,有了荣华富贵之后的崔青松不需防备,除了对失去这一切的胆怯,他心中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赤焰众臣在这边讨论崔家兄弟到底是真的被西境俘虏了,还是以细作的身份回到赤焰来,西境那边的新国主,如果知道了赤焰人把他看作是个深藏不露的,大概会苦笑出来。
他是真的只想和赤焰示好,不想和赤焰打仗了。坐在这皇位之上心惊胆战的,虽然有秘奇胜这个心腹打理国事,郦文崑还是担心哪天睡着睡着,就被人拿刀架在了脖子上。
有西境这一方天地,就够了,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去抢这个夺那个的。有美酒,有人们恭维奉承的眼神,有美人陪伴,他还图什么?
若能把躲在西疆的郦子安也除了……
他都快忘了自己的皇后阴嫚,准确的说,是顶着阴嫚面容的顾三娘,有更多新鲜美色环绕,她的贤德和娇俏已经不珍贵了。
对此,顾三娘也不抱怨什么,她本就不是为了从他手里争宠来的,她来,是为了对付两个人。
这日,她召集了几家臣子眷属来到宫中,陪她吃吃酒,说说话。
大家都对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感到好奇,那人便是丞相新续的弦,东海岛出身的女子,名叫独孤琦的。这位丞相夫人容颜姣好,一举一动端庄大方,笑起来温文尔雅,说起话来得体善意,也难怪丞相会相中她。
独孤琦总觉得,上座的阴嫚皇后看她的眼神很是奇怪,定睛去瞧,又见皇后眼里满满的都是善意。独孤琦当自己看错了,饮起南国来的果酒,只觉香气弥漫,喝了一杯觉得口渴,忍不住一杯又一杯喝下去。
很快,独孤琦觉得自己有些热,再看周围,脸蛋儿红扑扑的女人们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热闹极了。
大概是这里的人太多了。
她摇摇头,不敢扫了大家的兴,悄悄离席,到外面舒口气。独孤琦哪里知道,这是她苦难的开始。
独孤琦在外面闲逛着,越逛越热,瞧着不远处花树之中,有个亭子,她便决定进去歇歇脚。
亭子里的桌子上,放了一串紫水晶一样诱人的葡萄,她正好口渴,随手掐了两颗来吃。吃完不久,她只感觉迷迷糊糊的,期待着什么,心痒得无比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一凉,独孤琦猛地惊醒,抹掉脸上的水珠儿,抬起头看见了自家比她大了十三岁的夫君,他粗糙发黄的脸皮上满满的都是阴霾。
温柔地笑笑,她刚叫出一声“夫君”,却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打断了后面所有的话。
怎么回事?
独孤琦强撑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不属于她自己的床上,眼梢一扫,瞧见那边站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战战兢兢。
再看看自己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布遮掩着,她心下中大呼不妙。
“夫……夫君!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一巴掌扫过来,独孤琦脸上火辣辣地疼,同侧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个有些发福的男人指着她的鼻尖儿骂:“这才几天啊,这才几天你就受不住寂寞啦!我还没死呢,你就给我坟头添草?!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不过是出去两天,你就敢把男人偷到宫里来,我要是出去一年,你是不是要给我添个儿子啊!”
就算是要解释,她一时也是解释不清楚的,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凉亭里休息的,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阴嫚,是那个阴嫚!
只有那个女人,除了那个女人,在这西境地界谁会害她?
可是为什么,她与阴嫚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
这厢冥思苦想着,一道声音传来进来:“好了丞相,这般丑事传扬出去,叫人笑话,你先把她带回去,关上门再说吧。”
是阴嫚的声音!
独孤琦眼睛睁大,她现在只想把阴嫚抓到手里,问问这个陌生的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丞相汲英卓不给她这个机会,一把扣住她的腕子,提着那个衣冠不整的男人就要往外走。
“不!”
独孤琦一把推开他的手,顾不上自己和端庄完全搭不上边际的凌乱头发,和撕扯开来的衣服,这下跟他回去,恐怕过不了两日她就没了性命。
“有事情现在就说清楚,我没有偷人,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汲英卓冷笑,“怎么信?信你在这里和这个野男人学凫水吗?捉奸在床,纵你有不烂之舌,还能颠倒黑白不成?”
“我是被人下了药的!”
“下药?在哪里啊?”
“在果酒里,”对,独孤琦想到那个让她越喝越渴的酒,抓住了方向,“南国的果酒里下了药,还有亭子里那串葡萄!”
“哦?果酒,还有葡萄?”
汲英卓怒极反笑,遥遥地指向桌子上的那串葡萄:“是不是那串?”
瞧着,独孤琦发愣,汲英卓继续说下去:“西境这个时节不出葡萄,饶是西疆现在也只有皇室能够吃上,葡萄是我从西疆带回来的,今天才带进宫。你的意思,是我把你送到了别人的床上?”
“至于果酒,在场的所有人都喝了,怎么就你出了这样的事?”
五官狰狞变位,汲英卓回头问那个衣冠不整的:“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人两股战战,几乎尿出来,抖着嘴唇回答:“她勾引的我,说我长得像她娘家时的青梅竹马……”
正过头,汲英卓喷着唾沫星子大骂:“独孤琦,你就是个下贱的女人!”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污秽,杂种!”
难听的话接连脱口而出,她傻在那里,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一切都在阴嫚的设计之中,这一盘她算是栽了,就算是向他证明了不是自己愿意,又有什么用?在他的眼里,她是个已经脏了的卑微女人,和她在他面前表现出的端庄高贵大相径庭。
看她发愣,汲英卓的火气更甚,胳膊抡圆了扇过来,独孤琦直接从床上摔到地上,一时痛得起不来。
一只脚重重踢过来,她身上好痛,那只脚一次又一次踢过来,她缩成了一团。
门外,顶着阴嫚面皮的顾三娘……也就是曾经的登仙岛三小姐独孤情,站在门口听着屋里男人的叫骂和女人的抽泣,脸上笑容飞扬,几乎笑出声。
她就这样毁了大姐的幸福,轻而易举,她的那个大哥藏得深,没能一起收拾了,真是可惜啊……
有权力和地位多好呢?她这样给丞相头顶送绿帽子,丞相出来了,还要感谢她替自己遮丑,没有把事情宣扬出去。
看着昏迷的独孤琦那遍体的鳞伤,独孤情恣意快活。
笑着笑着,她想到自己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她的地位是郦文崑给的,可是她的身份和那张美丽的脸是秘奇胜给的!西境的国主宝座,最后不一定是谁的呢,她这个皇后能做多久?
要是……要是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心里蓦地一惊,她想起了自己在南稹客栈里,吃下的那颗药丸。黎殇说这个药丸可以控制她,是西疆毒王所制,再厉害的医者都查不出她有中毒,让她不要生歪心思。
“不行,到嘴的鸭子,怎么能让他们生生夺走?”
自言自语,独孤情加快了脚步回到自己的宫院,声称自己身体不适,要贴身丫鬟去召了宫中最厉害的太医来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