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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想抽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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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薄暮的时候,满宫城里灯火四起,璀璀然若琉璃折光,朱雀门外车马入流,一辆辆富丽堂皇的车驾都上赶着往朱雀门里去,道路两边的百姓躲在自己家中,听着那不绝于耳的马蹄声得得而过,都忍不住笑开,“今年又是个丰收的好年了,陛下和殿下倒是辛苦。”

“是啊,可是这年一过,摄政王殿下可就十九了啊。”家中有长辈的提起时妤昭,都忍不住眉间一蹙,叹了一声。

这些年,也好在有摄政王殿下护着,他们的日子才过的好,是以对于这位昭阳殿下的终身大事,她们自然也少不得要操心几分,这些年看着她同丞相来来回回的,哪次不是想将那位裴相给吊起来打一顿,要不是他们家的儿子配不上摄政王,哪里还有哪个裴相什么事?

“母亲您还烦什么呢,前段时日,丞相大人不是同殿下在一处了吗?想来好事也就将近了。”饭桌上,儿媳笑盈盈地回应。

老人家却还是不放心,长叹了一声,“你们这些个娃娃,还是太年轻哟,依我看呐,这丞相大人还没真开窍完全呢,只怕还要委屈了殿下。”

憨厚老实的儿子给自家母亲夹了一筷子鸡肉,“娘您就别操心这么多了,人家好歹是摄政王殿下呢不是?同咱们这些个平头百姓有什么可比的,就算您再担忧,也不能逼着人家在一处吧?”

老妪闻言似无奈又是怅然般一叹,“你这话说的倒也在理,总归我是管不得的,只是可怜了殿下没个做主的人。”

“嘿,人家哪里还少做主的,自己不就是吗?日后啊,陛下定也是护着殿下的,您就放心吧啊。”

老妪摇摇头,终是不语,摄政王虽是位高权重,大权在握,可是此做主非彼做主,没个长辈护着疼着宠着,到底都是委屈的,只是这委屈,却不能同旁人说罢了,她已经是个半截入土的人了,想想摄政王殿下那样好的一个姑娘,到底替她难过,若她是自己的闺女,叫自己知道她这般受苦,岂不是心肝都疼得发颤?

只是到底可怜了……

宫里头,来来回回的宫人內监都忙得脚不沾地,歌伎舞姬们在台下候着的时候,都忍不住心尖发颤,毕竟这样大的场面,他们还是头一回见,那几个先前在背后指摘苏荼的,此时都忍不住偷偷趴在戏台后头,悄悄掀开一角垂帘,目光尽在那些个王孙贵族的身上打转,紫嫣站在一旁盯着姑姑在苏荼身边打转,看了半晌,忍不住冷哼一声,转身别开眼。

又是这样,苏荼,苏荼,仿佛所有人的眼里都只看得到她一个人似的,不过也是个低贱人,没得做什么清高!

而那边,歌舞坊的姑姑则是围着苏荼打转,“我说小祖宗诶,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也不添件衣衫抱个手炉再出来?伺候你的那几个小蹄子莫不是都死了不成?就这样冻着你?冻坏了她们可担待得起还是怎么的?这要是有个好歹的,我的皮还不得被人扒了哦。”

苏荼还是一副清冷冷的模样,面无表情的样子和温序倒是有些相像,只不过她只是天生长了这么一张脸,性子……

着实是有时候耿直到了让人想抽她一顿的地步。

“到底是兄长扒姑姑的皮,还是姑姑扒兄长的皮?”

苏姑姑:“……”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不会说话的一点,即便她是她的亲姑姑,有时候也想抽死她。

“姑姑就别担心了,当初姑姑既然都敢带着我出来混,莫不是这会子要见兄长了,姑姑反倒怕了?这些年,也没见姑姑将兄长说的话当一回事啊。”

“你这丫头,说什么混不混的!”苏姑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还有女儿家家的,说什么混不混的市井话,要是叫你兄长知道了,可仔细你的皮,到时候,还得连累我,而且我做什么怕他,哪里有姑姑怕外甥的道理。”

苏荼小老头似的缓缓点头“姑姑说的极是,是以姑姑就别唠叨了。”

“啐,这会子又嫌弃起姑姑我唠叨来了。”苏姑姑瞪了这小没良心的一点,然而想到自己的外甥前几日同自己说的,苏姑姑的眸光微黯,孩子长大了,终归不能随着她再这样下去了。

此时,上林苑里的人也都已经陆续来齐,待到申时末的时候,席上已经坐满了人,今日大喜,女眷倒是只同那些个男人们分坐两旁,倒是没有隔绝开来,听说这也是摄政王殿下的意思,说是除夕夜到底是团圆的节日,叫人家分开来不得见,也不是个事儿。

而有些个待在深闺的姑娘第一次直面对面那么多的外男,都忍不住羞红了脸,微微抬起手中的团扇遮脸,敛眸坐在自家母亲身边。

待上林苑外传来內监的拍手声时,席上的众人都在刹那间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便能瞧见提着灯笼的宫女们鱼贯而入,紧接着便听得內监唱喏,“陛下,殿下到——”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昭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可。”

“谢陛下,殿下。”

乾元帝走在前头,时妤昭微微退后一步跟在他身侧,在场的有能来事的人见了,都不由心下一动,随后便敛了眸不敢再看。

以往的时候,摄政王殿下总是牵着乾元帝进门的,而今年,却变成了乾元帝独步在前,叫人不得不多想一番,这是陛下要亲政的前兆了?

裴昀也看着那一年四季皆是玄衫加身的女子,仿佛这几日不见,她似乎又变了些,眉眼间的凌厉少了些许,看起来似乎也羸弱几许,即便是面上的妆容精致威严,可是看在裴昀眼中,却有一股欲盖弥彰的意味。

待乾元帝同时妤昭落座之后,百官这才在內监的尖细嗓音中坐下,乾元帝端起酒樽,看着在场的众人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诸位爱卿这一年来战战兢兢,辅佐朕与皇姐于朝野,朕感念诸位鞠躬尽瘁之精神,就薄酒一樽,以谢诸位。”

“陛下言重,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乃臣之本分,岂敢担陛下之谢。”

乾元帝仿佛是叫众人的回答哄得高兴了似的,嘴角的笑意愈发深切,“今日乃是除夕,阖家团圆之时,诸位爱卿也不必多加拘束,尽管放开了吃喝,务必要尽兴而归才是。”

“谢陛下。”

之后便有宫人捧着托盘鱼贯入席,一一将菜式蔬果清酒摆上矮桌之后,这才退下,而正对着席面搭建的戏台子上,此时也已拉开帷幕,敲敲打打的,好不热闹。

只有裴昀的眼神一直停在自方才进门起,就不曾开口说过话的时妤昭身上,今日的席宴无疑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仿佛昨日她还是那个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的人物,今日刹那间便已退隐山林,甚至不曾流露出半分喧宾夺主的气势。

若不是这些年,这个人着实是在腥风血雨中厮杀而来,只怕他都要真的以为,一直以来,宣战于朝野的人,是如今坐在上首的乾元帝,而非她这个昭阳摄政王,甚至今夜的她,没有半分强势,低调得如同一个真正被养在深闺的金枝玉叶。

裴昀眸光微闪,不知为何,见到这样的时妤昭,他心里头的不安,却越来越大。

这不安来得毫无缘由,却叫他心神俱乱。

魏初娴就坐在裴昀的对面,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羞怯意思,可别人不知道,她的注意力可一直都是在裴昀身上的,此时见他的精神竟半分都不在旁人也不在那些戏子的身上,反倒是一直悄悄看着上首的时妤昭,忍不住面色微沉,虽他看得隐蔽,可是自己到底是在意了他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难道当真是,对时妤昭动心了吗?

然而还没等魏初娴动些别的什么心思,突然就扫到坐在裴昀身后的,那个一直一脸含笑地看着自己的魏海良,忍不住浑身一冷,魏海良见她面色乍变的模样倒是兴致更高,嘴角一挑,甚至还端起手边的酒樽,朝她遥遥一举。

魏初娴有些狼狈地将头扭开,魏海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是一个妾生子下贱的人,怎么有资格坐在这里?!

父亲和母亲不是说轮不到他来的吗?怎么回事?

魏初娴没有想到的是,魏家着实是不想让魏海良出门,可耐不住上头的人想要他出现在这上林苑中,且他如今的身份也算是皇商,一直以来,只要是能得皇家青眼的皇商,都是有可能进宫赴宴的。

譬如如今的魏海良。

他入宫靠的不是魏家的名头,而是他自己这些年,一点一滴挣下来的脸面。

钱双此时就坐在魏初娴身边,自然也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看着她乍变的脸色,嘴角一挑,便低声笑问道,“哟,魏大姑娘这是身子不舒服吗?怎的这脸色变得这般难看,我瞧瞧,哎哟,可不是嘛,难看的就跟个死人似的,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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