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德康一愣,这时恰好前去客栈刺杀掌柜一行人的暗卫回来,见地上跪着一群人,眼神微动,随后道,“回禀大人,那些人已经清理干净,不过……属下发现一件事。”
“何事?”
那人道,“属下在得手之后刚打算回来,就看见一队人马进了客栈,领头那人是个女子,一身玄衫金绣,属下想……许是临安城的那位,跟着来了。”
黄德康猛地转头,“你说谁?!”
“临安城中的那位,昭阳摄政王。”
音落,黄德康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之后脸色难看地盯着底下跪着的几个,“你们之前说的那些人,是不是个个容貌清隽?”
底下的人:“……”等等,怎么大人突然关注点这么奇怪?!
不过他们倒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小的们看着,那些人岂止是容貌清隽,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凭良心说,生得简直就是画中的人物,简直就是小的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只可惜是个男儿身。”
黄德康又一脚踹过去,“你他妈还想着他是个女的是吧!你知不知道你们碰上的那群人是谁!也亏得你们运气好手里有个裴昀,丢了他才能脱身,若是你们手里没那么重的一个筹码,你们现在就得全落他们手里!”
被踹的那人咂咂嘴,“啊?”
“啊什么啊!”黄德康咬了咬牙,“我竟是不知道,那贼相在那位摄政王殿下的心里竟这般重要,连临安城中的事情都顾不得,直接跟了来,若是她来了,那屡屡破坏咱们计划的那些人身份也就很清楚了,那是当今摄政王殿下身边的亲军,锦衣卫。”
“哎哟我的娘,那亏得是咱们跑得快。”有人忍不住讷讷说了一句。
黄德康又是一脚,“瞧你们那点出息!”
“现在不管怎样,你吩咐下去,先将各处的动作收一收,咱们还没有到可以同上边撕破脸的地步,既然那位来了,最好再小心点,别叫她抓着了把柄,她来了,那么所有的锦衣卫必然都是跟在她周围,咱们下手也没什么机会,不像是裴昀,身边的锦衣卫还不算太多,且第一次,到底大意了些,这才让你们侥幸得了手,可那位,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是。”
另一边,裴昀再次睁眼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床榻上,身上还盖着被子,手脚的绳子也解开了,只是他的脑子还有些迷糊,而且……
眼睛好像有些看不清了……
裴昀努力眨了眨眼,可是还是只能隐隐看见些许光影,心下微凉,忍不住就想翻身下床,这时候恰巧听到有人推开门进来,见他打算下床,忙迎了上去,“诶,你怎么下来了?”
是个姑娘。
巧娘仔细又将他扶回了床上躺着,叹了一声,“公子如今的身子不大好,受伤颇多,此时还下不得床,奴家虽清贫了些,可到底安稳,公子便留下养伤,其他的事情,等公子伤势好转了再说吧。”
“你是……”
“奴家是这村里郎中的女儿,公子唤奴巧娘便是,昨日奴随父亲山上采药,谁知道就在山脚的河边看见公子,看公子的模样,许是在上游遇到了劫匪?”巧娘替他掖了掖被子,裴昀发现现在自己对于别的女子亲近竟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身子,却又叫巧娘按住,“公子身上的伤势多是河中锐石所伤,好在那些劫匪不曾对公子动手,否则只怕是公子还熬不住漂到这河边来。”
“多谢姑娘。”
“公子客气了。”巧娘抿了抿嘴角,看着面前的男子一张白净如玉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奴自幼受父亲教导,为医者,自当济世救人,公子便安心住下吧,奴先到厨房去给公子端药过来。”
“等等。”
巧娘回头,“公子何事?”
“姑娘既是行医之人,不知在下可否问姑娘一事……在下的眼睛……”
巧娘动作一顿,随后微微抬眸对上他那双长得极其好看的眼睛,眼尾上挑,凤眸狭长,淡色的瞳孔此时却少了几分光彩,心口一疼,巧娘轻声道,“父亲说,公子一路漂流,脑后曾撞上河中石块,以至于脑中生了积血,压迫了公子眼中的脉络,是以……公子接下来,可能会……”
巧娘没说完,裴昀却是心下一凉,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上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么……
若是他看不见了,宝宝怎么办?
越思越想,手脚便越发冰凉,巧娘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出声道,“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忧,父亲说,这脑中之事虽复杂艰难,可到底是父亲不过是个山野大夫,医术不够精湛,这才无法替公子医治,想来若是日后能求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公子的眼睛,许是能好的。”
可裴昀依旧不曾应声。
巧娘顿了顿,还是出了门,去给裴昀端药,一出门,恰好看见父亲过来,中年男人看见巧娘出来,出声道,“可是醒了?”
“是醒了,只是看起来……不大好。”
“是知道眼睛看不清了吧?”
“……是。”巧娘抿了抿嘴角,随后轻声道,“父亲……难道当真无法替他医治眼睛吗?”
中年男人叹了一声,摇摇头,“他在河中受伤颇重,能留一条命已是上天开恩,这眼睛……为父医术不精,着实无能,许是到镇上城里去,那里的大夫会有法子吧,只是如今他的身子也不宜舟车劳顿,还是等等吧。”
巧娘回头看了眼那房间紧闭的门,“但愿能好起来吧……”
而另一边,时妤昭已经三日不曾闭眼,眼眶微红,面色苍白,粉墨同蓝殷都有些担忧,“殿下……您还是去歇歇吧,想来蓝大人也快回来了,若是到时候蓝大人找到了相爷,殿下却撑不住,岂不是叫相爷心疼来着?”
时妤昭揉着额角,“可是孤就是睡不下。”
粉墨给蓝殷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便出门去了,粉墨站在时妤昭身后替她揉着额角,“殿下放宽心,这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相爷吉人自有天相,许是怕那些人追来,这才躲了起来,要知道,锦衣卫的人,找个死人难道还不容易?这会子找不到,想来就是相爷有意躲避旁人追查,这才一时半会儿没有消息。”
时妤昭闭目不语。
蓝殷这时带着林太医过来,因着时妤昭如今的身子不好,当初出门的时候,不仅带了个厨娘,还特意到太医院将林太医也给掳来了。
“殿下,林太医来了,殿下还是让太医看看,开点安眠安神的药喝一碗,休息片刻吧。”
时妤昭睁眼看着面前的几人。
粉墨面露祈求,“殿下……”
过了一会儿,时妤昭轻叹一声,“罢了。”伸出手叫林太医把脉,之后由林太医开了药,粉墨蓝殷伺候着她喝完了,这才能上床闭眼片刻。
只是闭眼前,时妤昭还不忘提醒二人,“若是蓝杉回来,切记叫醒孤。”
“是。”
见时妤昭终于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粉墨同蓝殷走到外间候着,粉墨看了眼那重重帷帘之后的身影一眼,轻叹一声,同蓝殷在桌边坐下,桌上还摆着只绣箩,粉墨顺手拿过,开始绣里头未绣完的手帕。
蓝殷静静地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待过了许久,二人确定时妤昭当真入眠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粉墨一针针绣着,压低了声音,仿佛呢喃低语,“你说……相爷当真还能回来吗?”
“兄长此时还未回来,必然是找到了线索,这才没来得及回来回禀,只有等着,这是目前唯一的法子了。”
粉墨撇了撇嘴,眼底的寒意深深,“黄德康那只走狗,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了他的狗命!”
“他是荣国公的人,要他的命,只怕是不简单。”
粉墨嗤笑一声,“咱们如今来,不就是为了灭了黄德康这个狗贼?等不了多久的……”粉墨又是一针刺入杭绸手帕,嘴角微微一挑,语气低柔轻缓,“只要相爷回来,黄德康……可就到头了。”
“你别冲动。”蓝殷看了粉墨一眼,粉墨的性子跳脱,有时候总是做事来不及思虑后果。
粉墨闻言抬头冲她安抚一笑,“你就放心吧,我还是知道分寸的,只是伤害了殿下的人……我绝对,一个都不会放过。”
而此时的蓝杉正沿着裴昀被抛下的那条河往下游仔细搜查,这条河中碎石尖锐,河水湍急,一行人四周随处都不敢放过,有人看着那湍急的河水,皱着眉,“这河水流得这般急,相爷被抛下时又手脚受缚……只怕是……”
“你可别胡说了。”身旁的另一个人转眸瞪了他一眼,“你现在敢说这些,怕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我也只是感慨一声罢了,现在已经搜查到下游了,若是还没有……前方可就不可能再找到了啊。”
闻言,几人都静了下来,此时在前方一处河滩上搜查的人突然喊了一声,“你们快过来!这个!这个是相爷身上的腰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