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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番外二】归于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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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海良还记得,自己初见魏初娴的时候,她还是小小的一团,那时候大娘刚生下嫡女,全府上下都忙着将新出生的嫡女供起来养着,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当真是半点都不夸张。

而他不过是个庶出的公子,见到魏初娴的时候,已经是她出生满月之日了。

金玉满堂,流光溢彩,宾客如云,似熙熙攘蝇争血。

今日,是魏家被押赴郊外斩首的日子。

魏海良还是没忍住,悄悄跟了出来。

囚车上满是在城里的时候,被百姓们迎面砸上的菜叶鸡蛋,荣国公仿佛行将木就之人,再不见当年的意气风华。

魏海良的眼神,落在魏国公之后的一辆囚车里。

当年记忆里总是高高在上的姑娘,如今形容狼狈,仿佛在刹那间枯萎的牡丹,零落成泥碾作尘。

囚车行到城门不远处,里头的人便被士兵赶下了车,用镣铐锁着,往林子里赶。

“走快点,婆婆妈妈的,走走走!”

“我冤枉啊,冤枉啊。”一行人中,还有些国公府的女眷在哭喊,仿佛所有将死的人里,只有魏初娴和荣国公是最安静的两个。

“走!”有士兵直接一鞭子抽在哭闹的人身上,“冤枉?你们魏家如果还有冤枉的人,那天底下就没坏人了,死到临头才来哭,不觉得晚了点?”

魏海良静静地看着,母亲被生生当众杖毙的场景又出现在眼前,满目鲜红,还夹杂着旁人恐惧中又带着点嘲讽的议论声。

那天夜里,当母亲身边的嬷嬷匆匆忙忙跑进院子里,说夫人带了人过来,要拿她们问罪的时候,他才陪着母亲用完晚膳,母亲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心上人,就是府上金尊玉贵的嫡出小姐,还拉着他的手,声色温柔地嘱咐,“虽说母亲没用,只叫你顶了个庶出子的身份,可是人家姑娘既然愿意同你在一处,想来就是不介意的,你今后可千万别忘了要好好待人家,母亲的下场你也看见了,今后但凡是娶了人家好姑娘,就别再往府上迎人了,两个小两口好好地过一辈子,儿孙满堂,才是正经的好事。”

然而之后的事情何其讽刺,他捧着护着的姑娘,早就喜欢上了太师府上的裴大公子,甚至于到最后,还怕他同她的过去叫人泄露出去,随意给他们母子安了个罪名,便要将他们斩草除根。

他还记得,那些压着自己的家丁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蛮力,还记得那些按着他的母亲的嬷嬷狰狞的表情,以及那毫不留情的棍棒,敲打在母亲身上的声音。

就在院子里,国公夫人让人压着他跪在自己母亲的跟前,叫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娘,一点一点被打死,那些属于娘亲的血溅在脸上,烫得他都要以为,自己就要那样被烧死了。

“娘!娘!你们放开我娘!你们放开我娘!”

可是没有人理他。

母亲临死前的眼神他一直忘不了,泪流满面,死死地看着他,眼底满是对他的担忧和疼怜,哪怕到死,她的眼里,都是对儿子的愧疚和担忧。

他死后要怎么才能同母亲说明白?是他害的她,都是他害的,他早就知道自己死后要下地狱,可是不该让他母亲,以这样被活活打死的方式,来折磨他。

“嗤,生下了府里的第一个公子又有什么用?庶出的孩子,比得上嫡出的金贵?”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分,就想着母凭子贵,这回好了?得罪了主母,啧,死得体面一点的方式都没有。”

“我听说啊,是她自己不安分,勾搭外男,连儿子都不是公爷亲生的,才叫夫人给查了出来,没有将她沉塘都是碍着国公府的面子丢不起这个人。”

“真的假的?看她往日里还算是个老实人啊。”

“老实人?嗤,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的妹妹,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大的动静公爷都没反应?只怕这会儿都恨不得他们被挫骨扬灰。”

一句比一句难听的言论往他耳朵里钻,母亲在他眼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叫人用草席随便一裹,随随便便就拖着从后门出去,丢到了城郊的乱葬岗上。

那乱葬岗,就是刑台所设之地,若是被判处斩首的罪人尸首无人认领,最后也就是叫人用草席一裹,往不远处的坑里一丢的下场。

如今,终于轮到这家人了。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这里,看到他的母亲,给他母亲赔罪认错?

魏海良眨眨眼,微微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偶有几只乌鸦飞过,发出两声嘶鸣。

凄厉得刺耳。

荣国公同一干女眷男丁已经跪在刑台之上,等着午时三刻一到,便立即行刑。

听说被下令午时三刻处斩的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因为午时三刻的阳气最旺,听说在这个时候被处斩,就会立即灰飞烟灭,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

“真可惜……”魏海良像是无意识地低叹了一声,“你们不会有机会去见我娘了,不过……她想来也是不愿你们去碍她的眼的。”

在行刑之前,有亲人祭酒的习俗,只是这时候,刑台周围除了官兵,什么人都没有,其实大多在行刑之时,百姓们都忌讳这些,不愿来围观这种事情,来的人一般都只有哭哭啼啼的亲属家眷。

可是荣国公府的人,都在台上跪着了,其余的,该流放的流放,该发卖的发卖,哪里还有人来?于是当魏海良出现在刑台前的时候,突兀地让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是你?”国公夫人瞪着他,睚眦欲裂,“原来你回来竟然是为了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来的!我当年就说你是个扫把星!和你那个下贱的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现在还来做什么?假惺惺!”

“夫人还是少说两句吧,都是要死的人了,怨气还这般大,生前不是个好人,死后还想做个厉鬼不成?”

“能化成厉鬼才好,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这个小杂种!”

“那真是可惜了。”魏海良弯弯嘴角,眼底一片凉薄,“可惜在午时三刻被斩首,你连做厉鬼的机会都没有,也可惜了你这一身的戾气,若是能留一缕残魂,必然也是难得一见的厉鬼。”

国公夫人还叫叫骂,魏海良却蹲到了魏初娴跟前。

女子已经失了风华,狼狈不堪,魏海良本想笑笑的,可是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脸上的神色,变得极其难看。

“当年……你有没有想到会是今日这个下场?”魏海良的声音有些沙哑。

魏初娴缓缓抬眸,盯了他良久,然后才仿佛笑了一声,“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好像是没什么意思。”魏海良转眸看着刑台东侧的一片林子,那里还立着一头石兽,“你知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地方?”

魏初娴不答。

魏海良也没有要她接话的意思,自顾自地往下说,“那里是乱葬岗,通常都是扔着些没人认领的罪人的尸首,当然,还有一些大户人家打死的人,以及街头巷尾无姓无名的乞儿。”

日头渐渐强烈。

“你知道吗?当年我娘被你们打死以后,就是被丢到了这里,我也是,不过我比我娘幸运,我叫贵人给救了,后来我想来召回我娘的尸首,却再也没找到,这里的死人太多了,前来啄食尸体的飞禽走兽也不少,总之是找不到了,我只能替她立了个衣冠冢,她生平最是温柔善良的,可是却叫我这个儿子也拖累死了,死了还找不到尸首,我原是恨不得将你们千刀万剐的,可是后来想想,好像害死她的,其实是我,若是我当初没有异想天开,她是不是还能活着?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和你娘一样,心狠得让人背脊发凉,怪不得国公爷总是最看重你这儿女儿,因为你们都是一家人啊,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同样的自私自利,同样的视人命如草芥,同样的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同样……

杀人不过眨眼间。

“午时三刻将到,闲杂人等立马离开。”报时官的声音响起。

魏海良站起身,又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在一堆人的哭喊声中,转身一步步走下刑台。

“午时三刻已到,刀斧手,行刑!”

所有的声音,都在刹那间归于宁静,仿佛前一秒耳边还是嘈杂的人声,下一瞬,就只剩风过叶婆娑的声音。

魏海良没有回头,踏着强烈到让人想流泪的阳光,一步步往回走。

母亲,您看见了吗?这些人,来给您赔罪来了。

儿子知道,您许是不想再见这些人的,可是如今能够用她们的鲜血来祭你,都是她们应得的。

所有的一切,都还如昨。

临安城中依旧繁华似锦,各家各户依旧过着各家各户的日子,哭哭笑笑,苦辣酸甜尝遍。

没有人再去注意已经消失了的荣国公府,一切都仿佛水过无痕,终归于虚幻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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