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的脸上,是隐藏着的不情愿,纵使这般,既然清雪都这样明着赶她走了,她也不好不退出房外,于是只屈膝微微地福了福身子,谢恩道:“谢皇上不杀之恩,奴婢告退。”她走至绣帘外后,还恋恋不舍地回首望了望逸尘。逸尘倒是没有看着她,而是清雪那双犀利的眸子此刻正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看个千疮百孔一般。
玉儿慌忙离开房间,此刻德寻正站在外头,一见着玉儿便不给她好脸色看,“奴才就是奴才,奴才要做的就是伺候主子,而不是觊觎主子的枕边人。”说完,便直径往小厨房走去,只留玉儿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翠儿从小厨房出来,瞧见了德寻有些不高兴地模样,本想问问他是怎么了,却不料他理都没有理翠儿就直接走进了小厨房中去了。翠儿也不生气,只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她瞧见了玉儿此刻正站在谨兰苑儿的门口,一脸愁容,便好奇地走近了些,轻声问道:“玉儿,你这是怎么了?”
玉儿心里特别地乱,只抬眸望了望翠儿后,无奈地摇头,便默默地走开了。
慕府中,岚城立于清湖旁,他的脸上是一脸的凝重。就在方才,然芝又与自己大闹了一番。他本就不喜欢然芝,从小便把然芝当做亲妹妹一般对待着,可命运却偏要将他们二人拴在一起。然芝对待岚城的心意,岚城是知道的,就如同岚城对待清雪的心意一样。
此刻,然芝端着一碗煮好的粥站在岚城身后的不远处,她的脸上已经没有方才同岚城吵架时的凶恶表情,而是一副为人妻的贤惠的模样。她走上前,在岚城的身边停住了脚步。“岚城,你方才摔门而去,没有吃多少东西,这是我吩咐厨房煮的粥,你快趁热喝点儿吧……”
岚城听见了然芝说的话,却不予以理会,而是低着头看着池中的红鲤鱼成群嬉戏。然芝见他不理会自己,便皱了皱眉眉头,心中虽然不快,却没有多大的怨言,而是把手上的这碗粥放在下人的手里,随后走到岚城的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岚城,方才是我……”
然芝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就在岚城一声怒吼之下被他甩手后跌入湖中,她落水时还听见岚城说:“你不要碰我!”
湖面上激起了大片的水花,岸上的下人们都吓了一跳,随后大喊着“大小姐”,岚城从没想过要把然芝推入湖中,他傻傻地愣在原地,看着水里的然芝从拼命地挣扎到消失动静沉入水中,他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一旁的下人大喊一声:“姑爷!姑爷快救救大小姐!”
也许是因为“你不要碰我”那一句话让然芝心生凉意,又或许是她在水中拼命挣扎时,隐约中看见了岸上的岚城冷若冰霜的脸庞,以及他一动也不动的身子。她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的身子往下沉。就在她闭上眼睛绝望时,岚城跳入了水中。
然芝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自己房里的床上,身上已经是被下人们换过了衣裳。她微微地睁开了眼,见岚城背对着自己坐在床沿上,她的心中先是一暖,吃力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岚城的身子,却又突然想到方才他甩开自己的手,说:“你不要碰我!”她的心又是一凉,垂下了手,眸子也变得冰凉。
房内什么声儿都没有,此刻就算是一根针儿掉落在地上,恐怕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就在这时,然芝突然咳嗽起来,这剧烈地咳嗽让岚城猛地回头,他的脸上是担心地神情。他起身蹲下来问道:“你醒了?怎么一直咳嗽?”
然芝咳嗽了一会儿后,深呼吸一口气,冷冷地看了岚城一眼后,便别开了头,冰冷地声音传入岚城的耳中:“不必你假惺惺地装作关心我。”
岚城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到桌子前为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床沿边儿上对她说道:“起来喝被水吧,方才咳嗽了,你的喉咙必定会难受。”
然芝又把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他。岚城叹了一口气,说了句“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后,便放下了茶杯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他关上,然芝强忍着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浸湿了棉枕。
岚城站在门外深叹一口气,然后对着门口的丫鬟道:“你进去好好照顾大小姐。”
日落时分,子兰王府……
逸霖坐在院落之中,雅青走过来轻语,“三爷,夫人自打从宫里回来,便已经有三日没吃东西了,就喝了些水,奴婢怕在这样下午,夫人的身子会坏掉的,奴婢们都劝过夫人,可是夫人不听奴婢们的劝,还请三爷去同夫人说一说吧!”
逸霖沉默了许久,方才叹息道,“这几日也辛苦你们了,去把饭菜端到夫人房里去吧,本王今晚与她一同用膳。”说完,便起身朝傲霜的房间走去。雅青望着逸霖的背影,突然高兴起来,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傲霜歪躺在榻上,整个人看上去虚弱地不得了。逸霖进去时,也未见她有什么反应,于是便走到她的身边坐下,叹息道:“我听说你已经许久没有用膳了,今晚就陪我用膳吧。”
傲霜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眼里没有任何光芒,她悠悠地开口:“臣妾没有胃口。”
逸霖沉默了许久,方才问道:“那日你进宫,傲雪究竟与你说了什么!竟能让你变成这般模样?”
许是听到了傲雪的名字,傲霜突然坐起身子来,她的脸上突然闪现一抹惊恐地神色,“她说,她回来是找我们报仇的!逸霖,她要回来报仇了!我们将她扔在火场里焚烧,她回来要杀死我们!她要杀死我们!”
逸霖皱起了眉头,抿着嘴巴。他似乎是思索了很久很久,才开口对傲霜说道:“也许她只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不必这般慌张,傲雪……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傲霜正要发疯时,突然沉默下来,犀利地眼神盯着逸霖看,“你方才说什么?你就这么确定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就能做出这些事儿来吗!你这是在说我心狠手辣吗!”
“她是你亲妹妹,她品性如何,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只听逸霖这般一吼,傲霜便说不出话来,她愣愣地看着逸霖。此时,雅青领着府里的下人端着菜肴走进了屋子,她见二人坐在榻上,便上前小声地说道:“三爷,夫人,该用膳了。”
方才两人这一番对话,导致二人都没有心思用膳,逸霖只叫她们放下盘子便让她们退了出去。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再不吃饭便会伤了身子,你生了夕澜,身子也还未完全恢复,可千万不要因此落下病根。过来吃点儿吧。”
皇宫中……
夜深人静时,清雪立在院落里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恍惚间,那月亮上出现了自己父母的脸庞,清雪瞬间襟然泪下,心中暗想着:多久没有回潭城见一见爹娘了,也不知他们知不知道我出事儿的消息……
若秋站在清雪的身后,望着清雪伤神的模样,小步上前,细声儿道:“小主是不是想家中的父母了?”
清雪拿起手绢儿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轻声儿道:“离家已有数月,瞧着空中这轮明月,心中感慨万分。若秋,你离家多久了?”
“奴婢自幼进宫服侍,入宫后得知家乡遭遇洪水,家中父母都被洪水冲得不知去了何处。奴婢早已过了出宫的年龄,这皇宫已经是奴婢的家了,奴婢至亲的家人们都在这宫里。”若秋说完后,微微地低下了头。
“还是你好。”清雪的嘴角显出一抹微笑。
前方有人影移动着,定睛一看,才知原来是玉儿。清雪站在院子里望着她,想起今日所见到的情景,不禁有些气愤。倘若不是若秋心细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今日若是不告诉自己,恐怕她玉儿哪一日爬上了龙床,自己都不知道!
此时玉儿已经行于清雪的跟前,她唤了一声“小主”后,便静静地立在那儿。清雪心中有气,此刻不想见到她,只看了她几眼后,便转身往里屋走去。玉儿站在原地,脸上一片茫然,若秋看了看她,微微摇头后,便也跟着进了屋子。
翠儿已经帮清雪铺好了床,此刻正在为她整理着洗干净了的衣裳。清雪进房后,便走到炕上坐下,见翠儿在忙前忙后,心中想着:翠儿虽然没有玉儿聪明机智,却是位很会照顾人的小丫头。她正要唤翠儿的名字,便听见德寻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小主!”
清雪闻声望去,见德寻此刻正委身站在绣帘旁,清雪便问:“有什么事儿?”
德寻轻声儿道:“回小主的话,奴才方才去打听过了,皇上今儿个晚上,在云嫔娘娘那儿留房了。”
清雪沉默了一小会儿,德寻见着清雪皱了眉头,后听她道:“储秀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皇上不但不排除云嫔的嫌疑,竟还要宠幸与她?我真真儿是为楚楚抱不平!”
若秋急忙上前来,支退了翠儿,神色紧张地对清雪道:“小主!这话万万不可说啊!”
“为何不可说?我就是觉得楚楚冤枉!发生这样的事儿,她云嫔的嫌疑最大,可偏偏她还能跟没事儿的人一样!而楚楚却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居住在那景阳宫中!穿不暖,吃不饱,住不好!”
若秋心急如焚,“我的姑奶奶!您说话千万得小声一点儿啊!虽然咱们这儿没有别的小主居住,可这景仁宫外来来往往地都是奴才,您说的太大声,难免会让有心人听了去啊!”
清雪轻轻地“哼”一声,便别过头去。若秋继续说道:“咱们且不说这事儿是不是云嫔娘娘干的,可若是方才小主的那番话落入了云嫔娘娘耳中,那后果就如同梁小主一般啊!云嫔为人蛮横傲慢,她爹爹又是咱们天朝的功臣,皇上宠着那是必然的,小主实在是不必生这般大的气啊!”
清雪望着桌上微燃的灯火,微微皱了眉头。
翠儿退出房后,便瞧见玉儿站在门旁,耳朵贴着门不知在听写什么,翠儿好奇,便惊讶道:“玉儿,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