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树上贴着几只蝉儿,若秋对德寻说道:“德寻,快去把书上的蝉沾一沾,若是今夜皇上来这儿,恐怕要睡不着觉了。”
德寻正要去,便被清雪拦了下来,只听清雪说:“我这宫里好不容易多了几只蝉儿,如此正热闹,让它们叫着吧,今儿皇上不来这儿。”
若秋听后,轻叹一口气,走到清雪的面前,“小主,皇上一定会来的。”
清雪知道若秋在安慰自己,于是笑言:“恩,皇上一定会来的,我相信。若秋,我累了,扶我进房休息吧。”
她们正进房,却听得有一人在身后唤了一声“宁小主”,清雪闻声望去,眼前的人儿有些面熟,清雪再走近仔细一瞧,竟是三爷身旁的小厮!瞧他打扮成太监的模样,便问:“这位公公,夜里来我景仁宫,可是有事儿?”
那人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封递上前来,若秋伸手接过,便听那人说:“奴才只是奉主子的命前来送信给宁小主。奴才信已送到,奴才告退了。”
清雪愣愣道:“公公慢走。”
这定是逸霖写来的信。若秋拿着信封站在清雪的身旁,清雪轻叹一口气,对她道:“随我进房来。”
见清雪进房后,玉儿便从柱子后头探出头来,她的目光停在谨兰苑关上的那扇门上,露出了些许狡猾与凶狠。翠儿轻声地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本想嬉笑着问她在这儿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却不想玉儿被她吓得突然转身,脸上竟是这般的凶狠!
“玉……玉儿……你怎么了……”
玉儿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吓到了翠儿,便急忙使脸上的表情平静下来,后露出一抹笑容对翠儿说:“没什么事儿,只是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叫我吓了一跳罢了。”
翠儿还没有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仍然是一愣一愣地。玉儿微微皱眉,对她说道:“翠儿,我有一些事儿要出去一会儿,若是小主问起来,便说我出去散热了。”
翠儿茫然地点了点头后,玉儿便走出了景仁宫。
清雪坐在木雕的桌子前看完了手中的信后,便皱起了眉头轻叹了一口气。若秋疑惑,便问:“小主为何事伤神?”
清雪看了若秋一眼,便站起身,对她说:“若秋,随我去望月台,你自然会知道我为何事伤神的。”清雪不再多说,而是开了房门便走了出去。方才打开那封信,信中写着:傲霜那日回府后便一直不沾丝毫食物,从她口中得知你要复仇。傲雪,许多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在望月台等你。
此次前往望月台,清雪并未换上宫女的服饰。因着入夜,宫里的人少,她便穿着一身淡雅的烟云蝴蝶裙,简单地挽着一个发髻行走在这慢慢长夜里。
黑夜笼罩着这座望月台,清雪站在望月台之下抬头仰望着,却是看不见一点儿人影的。他信中所写:许多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究竟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每每想到当日葬身火海的情景便叫人心寒,心中的仇恨与疼痛都油然而生。下令烧死自己的,原是自己一生所爱的人,而看着自己被火烧死的,却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两人狼狈为奸,做出了那么多她所不知道的苟且之事,难道这之间,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成?
清雪心中早已把逸霖、傲霜二人恨之入骨,她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与亲耳听到的事情,可纵使是这样,她还是想要知道他信中所写着的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她在若秋的搀扶下,登上了望月台的顶端。黑夜里,没有半点灯火,方才明亮的月亮此刻也被云朵给遮挡了起来。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间,这一望无际的远方,她不知道逸霖站在那儿,而自己此刻正朝着哪个方向。她有些害怕,便只有紧紧握着若秋的手,以缓解内心的恐惧感。
清雪很小心地移动着脚步,终于,月亮从云层后头探出了脑袋,黑夜里亮了一些。清雪望见了逸霖的身影,于是便收起了那颗害怕的心,她松开若秋的手,轻声儿地对她说道:“若秋,你在这儿等着我。”
若秋有些不放心,便叮嘱道:“小主您小心一点儿。”
清雪微微点头,便转身朝逸霖的方向走去。黑夜里,逸霖的轮廓虽不是特别清晰,却能隐约着看出几分。清雪站在逸霖的身后,冷声儿道:“你在信中所写,究竟是何意思。”
逸霖转过身,望着清雪许久许久,方才回答道:“傲雪,你还记得我们俩在潭城相遇的情景吗?”
她自然是记得的。只是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提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当初自己挚爱的人,却在后来背叛了自己!“忘了。”
“你不会忘的。”他的眼中透着坚定,可惜,黑夜之中,清雪并不能看清他眼里的东西,倒是他的话语中,有着一份不能质疑的自信。
清雪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这么笃定地认为我不会忘记?”
只见逸霖伸出手,捂在了他自己的心前,“就凭着这里,还有你的身影。”见清雪没有任何反应,他便用另一只手拿起清雪的手,往自己的心前靠去,“我从未忘记过你,故而知道你从未忘记过我们的过去。”
黑夜笼罩着这两个站着的人,清雪的眼眶不知不觉的湿润了,她匆忙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离开来。“三爷贵为王爷,怎还这般不知分寸。我如今是皇上的女人,且一心忠于皇上。你我之间没有情意,只有仇恨。”
“你一定要报仇是吗?你当真要杀了我们?”
“怎么,你一个英勇善战地王爷,竟贪生怕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逸霖突然伸手抓住清雪的双肩,深情款款地说:“傲雪,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从未改变过,你要相信我!”
一次也许是温情牌,两次或许是真情牌,而这种招数若是用了第三次,那便是假意牌!她已然是已经厌倦了他,双手一挥,便挥掉了他我在自己双肩上的双手。“琉逸霖,你够了,我与你之间早已没有任何话可说,你我之间曾经所有根深蒂固地感情都早已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散了,你我之间那些所谓的海誓山盟我也早已忘记了。”
“这具身体中,没有半点关于你的回忆。在我心中,只有皇上,你的亲皇兄,我的夫君。我深爱他,或许以前不是,但现在是,未来也一定是!”
“傲霜说的不错,我要报仇。我要折磨你们,我要叫你们生不如死。只是如今时机未到,你们暂且安全罢了。”
“时辰不早了,我走了。”
清雪说话间,逸霖就这样同她面对面站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清雪也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若秋见清雪朝自己这边走来了,便上前扶着她,只听清雪说了一句“回宫”后,她便扶着清雪小心地走下了台阶。
望月台上,黑暗四处袭来,笼罩了逸霖高大的身子。明月高挂于空,周围看不见一片云朵。逸霖的脸上显出一丝丝地悲凉。清雪的离去,只会让他对她的感情更加的用心,她越是这样,他便越是觉得,她的心里还有自己。
若秋一路扶着清雪回到景仁宫,途中半个字儿都没有提。清雪的脸上看似波澜不惊,平静如水,可心中实则早已“一石激起千层浪”了。
清雪回了房梳洗后便歇下了,若秋伺候清雪睡下后,便退出了房外,碰巧瞧见玉儿从景仁宫外跑进来。她一见若秋,神色便显得有些慌张起来,若秋瞧着她有些奇怪,便唤住了她。若秋抬头看了看夜色,微微皱眉问道:“都这么晚了,你从哪儿回来?”
“奴婢……奴婢夜里觉得热,便出去吹了吹风,”她探头望了望已经熄灯的谨兰苑,眼中闪烁着些什么,“小主睡下了?”
若秋见她有意避开方才的话题,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道:“是啊,睡下了。不早了,你也快些回房歇着吧。”
“是。”玉儿悻悻离去,若秋不禁皱了眉头。待玉儿走得远了些后,德寻便朝若秋走得紧了些,“若秋姑姑,我瞧着这玉儿是越发的奇怪了,做什么事儿都给人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若秋深叹一口气,蹙紧了眉头,“只要她不给咱们主子添乱,不叫主子心烦,我便谢天谢地了。”说完,若秋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云嫔在逸尘的面前举荐了杜芸如,皇帝便宠爱了她。杜芸又因着怀上了逸尘的孩子,逸尘高兴,便赏赐了她许多的东东西,且叮嘱她万事儿都要小心;他还说,丽妃生过一胎,有过经验,芸如这是第一胎,有什么不懂的便去问丽妃,之后逸尘还赏赐了许多宝贝给她。
芸如挑了一些好的带到储秀宫中参拜云嫔,云嫔歪躺在榻上,朝她浅笑着说:“难得你的一份心了,这长春宫果真是个有福气的地方,丽妃与你住在里头都先后怀孕,你可真是好福气。”
“这都是拖了娘娘的福!娘娘对待嫔妾这般好,嫔妾自当记在心上!”杜芸如说道。
云嫔满意地看了杜芸如一眼,眯了眯眼睛说:“你的心意,本宫记在心里了。你如今有孕在身,若是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本宫乏了。”
林芸如离开了储秀宫后,便有一丝不解,于是就小声儿地对身后的哲儿说:“哲儿,今日云嫔娘娘对我的态度大不如从前了呢。”林芸如见哲儿只沉默着不说话,便嘟了嘟嘴吧,用手轻抚小腹,朝前走去了。
太后此刻正坐在坤宁宫中,宫里点着安神香,她手里握着一本《梁祝》看着,逸尘从房外瞧瞧地走进房来,见太后正在看书,且看得正是那本《梁祝》,于是便轻笑道:“母后的这本《梁祝》已看了许久了,可见母后是真的喜爱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凄美爱情啊。”
太后抬头望见了逸尘,于是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和蔼地笑起来,她眼角的皱纹又分明加深了些,“皇帝何时来哀家这儿的?怎也没有奴才通报一声儿?”
“儿子只想给母后一个惊喜,这才没交奴才们告诉母后。”逸尘温润如玉地笑起来,走到太后的身旁坐下。
太后见他只笑着却不说,便着急道:“皇帝究竟是要给哀家什么惊喜,快些说吧,真是急死哀家了。”
逸尘脸上的欢欣逐渐明显出来,他咧着嘴吧,笑言:“方才马太医前来告诉儿子,说是如答应有喜了,已经有一月了。”
“当真?啊呀!上天待咱们不薄啊!自打这一批孩子们进宫后,皇帝的后宫便逐渐有了喜气之像!这不一年都没到的功夫,咱们皇家便添上了一位公主,紧接着便是期待着如答应腹中的孩子了!感谢上苍!感谢上苍啊!”
逸尘心中欣喜,太后心中欢喜,这宫里上下,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可清雪的脸上,却是阴郁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