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秋并没有对清雪做出回答,而是带着周围站着的宫女们一块儿转身离开此处。
绵绵细雨,清雪一袭妃色衣纱立于屋檐底下,她正闭着眼睛感受雨水的清凉,感受心中的苦涩。然而在她的正前方,逸尘着明黄龙袍,发束挽于脑后,袖口的绣龙仿佛在雨水中飞舞一般。他的眼神又变得柔和了一些,仿佛是一潭波澜的湖水,清澈透底,却对眼前的女子充满了爱意。
清雪没有得到若秋的回答,便缓缓睁开了眼睛,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他俊美的面孔。恍惚间,她又想起了逸霖,他们俩这眉目间的英气竟是这般的相似……清雪的身子忽然微微一颤,她为自己为何在此刻想起逸霖而觉得惊悚!
清雪的眼眶里泛着泪花,因此逸尘并未看清她眼神的变化。他抬起步子微微走上台阶,清雪原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可在他上来的时候,朝后面缩了缩。她在害怕。
逸尘同她一块儿站在屋檐底下,朦胧间,他伸出右手抚摸上清雪的脸颊,“雪儿……”
清雪沉默,眼中的泪水再也强忍不住,终于滴落下来,滴落在逸尘的手上,击打出滚烫的泪花。这炽热的感觉,如同是灼烧一般,忽然就把逸尘的心烧的滚烫。他轻轻地拭去清雪脸上的泪水,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雪儿,昨夜朕没来看你,你是生了朕的气吗……”
清雪别过头去转过身,背对着他,话语间透出了一股的醋意,声音微带着颤抖,“臣妾怎会生皇上的气呢,佳人入宫头几夜,皇上也必然是要雨露均沾的,臣妾不敢生皇上的气,他人还以为臣妾这般小气。”
逸尘靠近了清雪,从她的身后轻轻地拥住她,双手于她的腰前紧紧拴住,脸颊紧贴着清雪的耳朵,柔声道,“你为了朕吃醋,朕很欢喜。雪儿,不论将来如何,你要记得,朕的心中一直都有你。”
这温情的画面恰巧让韶颜瞧见。她僵持在门口,迟迟没有迈出脚步。随后她便转身,命灵如合上门儿。昨夜还在自己的耳旁花言巧语,还同自己海誓山盟,不过是一夜的功夫,转眼起来便瞧见他同别的女人耳边呢喃,且那女子紧皱着眉头,一副不予以理睬的模样。
韶颜觉得,自己就像是他众妾中的小妾,而那位妃子却是他真正的妻子。她可以不担心他是否会生气,也不担心他是否因此不理会自己,她就这样摆出了一副姿态,却引得他的芳心,也可为其放下皇上的姿态。那可是天子啊!那是人中龙,整座江山的主人啊!而自己呢?昨夜承欢他体下时,还得无时无刻不顾及着他是否喜欢自己这副模样……
韶颜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般。
入宫前,她并不懂什么叫“爱情”,只是略读诗书,只知道诗人口中的“爱情”是“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而如今,她终于品尝了这世间最美的事物,却是叫人觉得酸涩至极。她却不知,清雪对逸尘,那是“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啊。
这深宫长门之中,有哪个妇人不对皇上怀有相思之意与期盼呢?
清雪的心微微触动,随后低下了头,伸手掰开了皇帝的双手,随后回眸忘了逸尘一眼,眼中有无尽的柔情,仿佛是用无声的方式对逸尘说:“皇上,外头说话不方便,不如进房说。”
逸尘似乎是会了她的意,紧跟着她的脚步走进房去。若秋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在清雪和逸尘进房的那一刻,她走到了房前为二人合上了门。
当逸尘撩起绣帘走到房内的时候,便瞧见清雪此刻正面对着自己,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可她眼中却是柔和的。不待逸尘开口言语,便听见清雪细声儿道:“皇上,后宫中有不少姐妹都在心中挂念着皇上,臣妾宫中便有两位姐妹,昨夜皇上才临幸了瑛贵人,今日便来搂着臣妾情话绵绵,皇上倒也不害臊了,可若是叫姐姐妹妹们瞧见,那他们会做和感想?”
逸尘嘴角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如此看来,竟觉得他似乎是在不怀好意地笑?他走进了一些,走到清雪的面前便停下了脚步,窗外灌入一阵风,叫人觉得从闷热中感受了一丝凉爽。“雪儿娇嗔地模样朕还真是百看不厌,平日里可是极少见你这样的。方才抱你,便闻到一股玫瑰花香从你身上飘散出来,昨夜用玫瑰沐浴?以往可不是这花儿啊。”
清雪若无其事地看着逸尘,仿佛方才哭地梨花带雨的不是自己一般,“不过是觉得新奇,换了一种花瓣罢了。”突然,她停顿了下来,直眼朝逸尘望去,“臣妾方才说的可不是这事儿。”
逸尘伸手撩了撩清雪的青丝,从喉咙里温柔地说出四个字,“朕知道了。”
这样让人温情的日子终究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时隔两载,春暖花开,眼见着嘉崇一点儿一点儿地长大,活泼好动的嘉崇有时也会抱着书卷大声朗读诗书,也就是因为如此,才更加讨得皇上的喜爱了,云嫔终于是沉不住气了,她把坏注意全往嘉崇身上去……瞧瞧,这日她便带着嘉翰来景仁宫了。
德寻最先在景仁宫院子中瞧见门口的云嫔时便惊住了,云嫔可从来都没有来过景仁宫啊!今日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云嫔便站在他的面前了。她一脸高傲的模样可是一点儿都没变,她冷眼看着德寻,叫兰心上前问他:“你家主子可在?”
德寻从惊吓中缓过神儿来后才瞧见兰心此刻正不屑地看着自己,他转了转主子,直了直身板儿道:“你是说宁妃娘娘么?噢,宁妃娘娘正在房里休息呢。”
德寻故意将“宁妃娘娘”四字突出来讲,便是要告诉云嫔,如今我家主子位分可比你高,瞧你平日嚣张跋扈的模样,如今却是要仰着头见我家主子了;同时也是警告了兰心,日后见了我家主子,且要用敬语,千万不要忘了自己是个奴才。
兰心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儿,如此一来怎得了?正要毛躁之时,倒是云嫔伸手按住了兰心的肩头,朝她微微一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兰心望着德寻,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随后便退到云嫔的身后了。德寻见了此情此景,倒是得意了,“云嫔小主这是找我家主子有事儿商量么?那就容奴才进房去告知一声给我家小主,还请云嫔小主和兰心姑娘在此处稍等片刻了。”
德寻得意的冲二人一笑,随后朝谨兰苑走去。上了台阶,正巧若秋从房内出来,德寻一见若秋便唤了一声,道:“若秋姑姑!”
若秋闻声望去,瞧见了德寻,又瞧见了不远处立于院子中的云嫔、嘉翰,先是浅笑着给他们二人行了礼,后看向德寻,问道:“他们怎来了?”
德寻回首望了云嫔一眼,道:“说是找咱们家主子的。正巧,若秋姑姑,还麻烦您进去告诉主子一声了,我在此处盯着他们,以防他们耍什么花招。”
若秋觉得德寻说的有理,便点了头转身回到房中。
清雪此刻正卧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嘉崇在一旁的书房中传出朗朗读书声。方才才听见若秋关上房门出去,这会儿又听见房门开启,便睁开了眼,瞧见若秋正背对着自己关门儿,她问道:“若秋,本宫方才叫你拿糕点来给崇儿吃,你可拿来了?”
若秋转身委身,道:“回主子,奴婢还未来得及去厨房,一出门儿便听德寻说云嫔来了,说是要见您呢,还一同携带了大皇子来……”
清雪的眸子忽然暗沉下去,她撑起身子在贵妃榻上坐稳了,伸手触了触自己右侧的鬓发,眉头紧皱,呈现出一副傲慢地姿态问若秋,道:“她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
她站起身,走至梳妆台前坐下,若秋随后便走上前来为其整理妆容发饰,清雪瞧着镜中的自己,眼角的眼线微微上扬,一种别样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些年来,清雪身上的很多处都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唯独耳垂上的那对耳环仍然是五年前进宫时所佩戴着的那一对。
“崇儿,到母妃身边儿来!”清雪站咋桌子前朝嘉崇招了招手,嘉崇一听母妃在唤自己,便放下手中的书卷,在翠儿的保护下跳下凳儿来。清雪在凳子上坐下,弯腰抱起了嘉崇,使其坐在自己的腿上。“若秋,出去请她们进来吧。”
而与此同时,房门外的院子中。云嫔的脸上波澜不惊,可兰心的脸上却是这样焦躁了,“娘娘,这宁妃的架子也端地太高了,竟叫咱们等这般久……”兰心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便被云嫔唏嘘打断,“她如今既是妃子,又是得宠的妃子,架子自然是比咱们高了,难免会得意一些,目中无人了。”
不一会儿,若秋走出房来请他们进房去。进屋前,云嫔望了兰心一眼,叮嘱道:“谨慎、小心。”
云嫔一进屋,便瞧见端坐在正前方一袭绛紫色的清雪正抱着一脸笑容的嘉崇,正要开口笑言,便听见清雪先说了句:“什么风倒是把你给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