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胭抬手就是一巴掌。
她劲儿大,吴司海被打了个趔趄。
她笑:“你自轻自贱算了,可别来惹我搓火儿,这样的话再叫我听着,扇你满脸花!”
“还敢打我,你要造反!”
任胭的手背在身后,死抠着砖缝:“咱们同辈,打你也就打了,有什么敢不敢的!”
“男人是天!”他一巴掌要抽回来。
任胭转身就跑。
吴司海跟后头伸手拉扯。
“任姑娘——”
豆腐婆婆牵着驴子站门口叫她。
吴司海停下,攥紧了手指,扬声:“攀高枝儿,跌得没脸子成了老姑娘,叫人笑掉大牙,自个儿想明白,什么才是你的归宿!”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门栓声。
婆婆拉了任胭进屋,拨亮油灯问:“刚才那爷们是你什么人?”
“师兄,一个师父。”
“听他的意思,要聘你?”
任胭笑笑:“我不答应。”
“你这样貌配给他,确实亏。”
婆婆叹口气:“可女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若他能有出息,你不妨打算起来,省得独个儿熬着。”
任胭失笑:“您没看着,他刚才要揍我?”
“爷们儿气性大,有几个不打娘们儿,忍忍就过去了,咱都是这么过来的。”
话不投机。
任胭起身:“嗳,谢谢您,您歇着,我回屋去了。”
婆婆站门边,还嘱咐她往后顺从些,是为了自个儿好。
桌上的小油灯没火光,冷清清的,外头的风都不愿进来。
任胭躺在炕上看母亲的牌位,笑一笑。
都说民以食为天,可到厨子这儿,怎么就是下三烂的行当?
她不明白。
再上工,见了吴司海,任胭都绕道走。
他主动张口:“师父叫你。”
她懒得敷衍。
吴司海补一句:“掌柜也在,我能怎么着你?”
她不是怕这个,唯恐自个儿收不住手,把他左脸也挠出个五指山来。
掌柜和杜立仁正讲话,笑着招呼她:“打今儿起,你这个杂工就上你师父身边做帮案,好好的。”
这姑娘没什么可交代,怎么样人品,这些天都搁眼睛里,倒是这个做师父的心思含糊。
临走前,掌柜语特地语重心长:“瓦罐里点灯,心里得亮堂着,一家子师徒,一荣俱荣,杜师傅觉着呢?”
杜立仁的面子文章向来做得出类拔萃,温和谦逊地将人请走,扭头就给任胭翻脸:“昨儿上辜府显摆去了?”
任胭说:“做了桌席面。”
杜立仁对这没兴趣:“怨不着你师兄寻你不着。”
这里还有他的事儿?
杜立仁说:“那也是我的意思,给你们保个大媒,好好地跟你师兄过日子,在家里相夫教子,做娘儿们该做的事!”
今儿能进后厨了,刚有点盼头,怎么就说到过日子,八字还没一撇。
任胭拒绝:“我尚有哥哥在世,师父说这话不妥当。”
杜立仁打这女徒弟跟前折了多少面子,刚要发火,可掌柜的还在外头晃悠,无可奈何。
他拉长脸:“放肆,还不滚去把那海参给发了。”
任胭刚拎了木桶,搬了锅炖火上,挑刺的来:“这一地油水,你照镜子呐!”
得!
趁着煮滚水,抹地板罢。
墩布刚蹭个来回,又叫她的:“这筐子葱姜洗摘干净,剁碎,麻利儿的!”
那头听了,不甘示弱:“一屉豆腐切成丝,师父等着呢!”
于是俩大老爷们儿站干岸闲扯,嘲笑姑娘被使唤的脚下生了风火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