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盛灵儿来到大都朝的第二年。
第一年,盛灵儿来的时候吃着简单的窝窝头,连蒸个鸡蛋都是奢侈。
第二年,大鱼大肉已经是日常了,甚至一个季度能有几件衣服添。子希和玉梅花现在真正成了她的家人,才来的刘氏也有融进去的趋势。
盛灵儿按照现代的法子给他们分红,就连玉梅花都有一份,盛灵儿倒不是客气使然,而是玉梅花在家里忙里忙外,从来没分个亲疏出来,盛灵儿看在眼里放在了心上,理应给她一份,才开始玉梅花推脱,盛灵儿索性把她的和给盛云的分红放在一起保管着,预备着以后再给他们。
在这些和其他的生活方面,她们从来没缺过什么。
这个刘氏深有感触,自从来了盛灵儿家之后,处的时间越长,几人买东西从来不会忘了她的,像是理所应当似的,衣服,城里的新鲜首饰,以及每个季度一开头就做的衣服……
而且在盛灵儿家,她很少听见像一些女子天生该干什么之类的话,取而代之的是分析,盛灵儿包括子希,连盛云她们都是耳濡目染,先是静静听着,随后盛灵儿往往直接说上几句,子希便委婉多了,但两人都是一个意思,都是——凭自己做主。
刘氏被盛家包容之余,除了偶尔的惭愧便是做事上更加用心,这些事盛灵儿也愿意教她,不过盛灵儿教的是一些处理事情的方法,具体的算账是盛灵儿请来了村子里的谢先生教的,谢先生为人儒雅谦和,两遍之后还是耐心异常,刘氏终于会了之后才挺止。
而盛灵儿看似不管事,实际上每次她着手的事情都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刘氏才算账的时候便是她出了力。算账不是个容易的活计,几百个数值一个看花眼就要推翻重来,算错更是家常便饭。但是偏偏是这活儿出不得错,才开始她常常到深更半夜才睡,那段时间为了省事她直接睡在了盛家的厢房中。而她以为不管事的盛灵儿每天在她熬夜之后都会再计算一遍防止疏漏,这事情其实不难,只要细心就行了。
刘氏在不知不觉中与盛灵儿一家离的越来越近,对盛富他们却是疏远了,好几次盛富变着法子主动试探,像以前一样故意说笑话逗她开口,她那时候忍不住就‘原谅’了盛富,重新与盛富凑着过下去了,可是现在她对盛富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不过淡淡的敷衍了几句,而盛富几次之后也是觉得没意思,遂停止了这种行为。
两人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相看如宾的情形。
对此盛灵儿也问过刘氏几次,刘氏现在不只是她的得力的伙伴,更是真有了亲人一般的牵绊,她自然关心。
刘氏其实也不知道如何下去,直接与盛富断了吧,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她又有些不忍心,而要说随着盛富,她又做不到从前那样了,因此在经过盛灵儿问之后只得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先这样过着吧。”
刘氏现在在外面一副铁娘子的样子,生意场上的人见她分毫不让的样子都犯怵,现在却也是不知所措,盛灵儿无奈的点了点头:“那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刘氏嗯了一声。
两人转眼便是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因为在他们印象之中盛富做事虽然有些不‘正道’;,但是至少还不至于像盛武一般冲动,因此也没有多加关注。
两人都是没想到盛富竟然闹事闹出了盛家村!
时间一晃已经到了四月份,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盛灵儿赚钱也有了来源,不必像之前一般奔波,每天的事情主要都是放在了练武上面,练武三伏三九不是说着玩的。
盛灵儿不禁想起了在山上每天枯燥却又充实的日子,天不亮就起来打桩,之后就是绕着山跑,才开始那段日子真是天天脚上都起水泡,看着老头嬉皮笑脸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哪里会想到有今天这般见不着的光景呢。
正久违的绕着山跑步,感受着清新柔软的微风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叫唤:“灵儿姐!”
盛灵儿耳朵一动,看过去时连忙就发现了子希的表情不对劲,按道理说子希一年到头都挂着那张温文端正的皮囊,焦急的时候的确非常少见。
盛灵儿跑了过去好笑的打趣道:“这是怎么了?咱们家的房子烧了?”
“不是咱们家的房子,是太白居,你还记得吗?太白居的新请的店小二来了,告诉我们店里出事情了,盛富喝醉了酒带着几个人在店里面闹事,把桌椅全砸了,还让好几个客人受伤了,眼下都在医馆呢,但是盛富带的其中一个还与衙门里有些关系,加上盛富又不清不楚说着与刘嫂子的关系,现在店里是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子希眉宇有些焦色:“咱们快过去看看吧。”
盛灵儿也没心情去调戏子希了,连忙叫了有些慌乱的刘氏就一起上路了。
盛灵儿与刘氏坐在马车内,外面的光打在刘氏隐约有些苍白的脸上,倒是更显出了刘氏眼底的神色,有些愤怒,有些悲色。
外面的子希也是赶车的时候回头与盛灵儿对视一眼,盛富忍不下去他们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会闹的这么大,盛灵儿和子希也不知道怎么说,归根到底这件事他们也不好开口,还是要刘氏自己决定。
静静过了一会儿,刘氏抬眸,眼睛已经有了坚定的神色:“我决定了,不能这样下去了,我要和盛富和离,若是不行,我就去衙门里呈诉。”
她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却像是下定了决心,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
呈诉是大都朝近些年颁布的法律,所谓呈诉离婚,就是发生特定事情由时由官司处断的解除婚配关系,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离婚。所谓‘特定事情’就是“妻背夫在逃”、“夫逃亡三年”、“翁欺奸男妇”等之类伤天害理的,盛富之前就带着盛武在盛家村里面闹出过事情,如果现在连带着之前的账一起算,未必不会离婚。
其实盛家村毕竟远离都城,刘氏能知道这些一定私下里了解过不少这方面的事情,因此盛灵儿和子希对视一眼,异常默契道:“我们支持你。”
刘氏淡淡一笑,心里却是宽慰了些,还好当初的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其实她心知肚明,哪怕她不和盛富和离,盛灵儿一家也绝不会对她有丝毫的怨言。
等到了地方之后,才知道事情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严重。
盛富带的人不知怎么闹出了格,盛富还只是砸了一个人的腿,而那个跋扈的与衙门有关系的子弟竟然一拳头把人打的昏迷了,这可是大事情,县里立马报上去来人了,整个太白居立马被捕快包围了起来,气氛严峻。
而外面更是围的密密麻麻不透一点风,许多人在指指点点,神色各异。
三人赶到的时候还没跟捕快说话,掌柜的已经冲上去了,他面色罕见的有些愤怒:“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是刘家娘子的丈夫我便是放他进来了,谁知道竟然喝了两杯酒就耍起疯来,你到底有没有给我交过底,这人是不是我对家喊人过来砸场子的。”
面对掌柜的愤怒盛灵儿也是暂时没有说话,等他冷静点再说。
掌柜的见他们一时没有说话却是更生气了:“我这店好不容易才好起来,现在又出事了,这让谁还敢过来啊?!”
子希不留痕迹上前半步,把盛灵儿挡在了后面:“掌柜的,这种事情谁都不想发生,如今之计是弄清楚来龙去脉,赶紧想想怎么解决才是正途。”
掌柜的喘了两口粗气,过了会儿才冷静了些,上前对着围着的捕快说了几句,被为首拎着大刀的捕快盯了会儿才挥了挥手:“进去吧。”
掌柜的道:“跟我走吧。”
还未进门几人都皱了皱眉,浓重的酒气和血腥味包裹了里面,这么浓郁的味道一闻就知道是几坛酒在地上泼的,穿过层层围着的外面到了现场,里面除了盛富一群人与几个小二再无旁人了。
盛富被两个捕快近身压着,头都贴在了地上,这样他看见刘氏还是挣扎了起来,以头抢地着要起来:“哟,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上次不是喊你去市集都没空吗?”
这句话他说的流畅,紧接着却又大舌头起来:“不、不关我的事。”他指着旁边一个明显也是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是他砸的人,头都破了,流了好大一摊血,与我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懂不懂!”说着他就激动了起来。
捕快不耐烦的把他一压:“老实点。”
盛富安静了一会儿,却又嘟囔着说起话来,刘氏真是无话可说了,她和盛富多年夫妻,是何等的了解他,这话一出来她就知道有鬼,当下抿着唇一言不发,她真怕自己忍不住跟盛富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