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子客气了。”
“这不知是什么方子,搭配上熏烤的肉竟然恰到好处。”刘启山并没有多想,随口便说了出来。
他是读书人,对史实政策还通,在这些事情上总归是迟钝一些的,根本就没有想到若是做生意的话,独门方子不能说出去的。
而眼下气氛正是热络,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若是盛灵儿和子希不会倒是会显得有些别扭,像是多宝贵似的,为免给人不太好的印象。
其中利害子希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他在脑中打了几句腹稿刚准备说话,却见盛灵儿自然至极的开口了:“这方子并不多难得,原是祖上留下来的,说来诸位别笑话,子希祖上有个原是中举的,只不过那些祖先生性洒脱惯了,不愿意受束缚,便是闲云野鹤一般过着日子,又因为他生性喜欢美食,记下了许多大江南北的美食,后来留下来一本书,却是被我们偶然发现了。”
刘启山刚才只是顺口一说,也并没有像打探人家秘方的心思,盛灵儿一说他便是被其中的话给拉扯了思绪。
“没想到两位祖上竟然有中举的,失敬了。”其他人也道。
秀才和举人之间是有着鸿沟的,有多少秀才穷毕生之力也不能达到举人的那道门槛,就是出自骥才县的这些人,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中举,而刘启山虽然不惊讶,却也对出自盛家村的两人高看一眼,祖上有人中过举便是说明了家里是有些底子的。
“这话却是误会了。”盛灵儿说的众人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一会儿她就主动解释:“今日来还想喝诸位说件事情。”
“子希其实与我并不是亲姐弟,他……他是认得,不过是有名义上的关系。”
子希听到这里,再联系起之前盛灵儿说的话,对盛灵儿想做什么已经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了,便主动接过了话。
他说起了自己的一些经历,之前是怎样的沉默寡言,看了人都不敢说话的那种,再到遇到盛灵儿后是怎么变化的。众人此时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听他说话,子希便是娓娓道来,说完之后,他的人生在众人眼里便是变成了一部励志的戏文似的,同时在这段经历中,盛灵儿就像是一个善良柔软,正义十分,偏偏又敢作敢当的姑娘。
他说的半真半假,并且其中细节都有,根本不像是编的,当下更是没有人怀疑,只觉得这两人实在是不容易。
原先众人只觉得子希不过寻常的读书人,不过说话做事讨喜了两分,众人虽然与他们往来,却没有太重视的,来的也多半是为了在刘启山面前卖个好,毕竟他如果不出意外,进入殿试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是必须的,而子希不过是被连带的那个罢了。
盛灵儿这番话却让他们有些改观了,一个祖上中过举的,家里条件又差,两姐弟却硬生生凭着自己起早贪黑让家里能够有口饭吃,而现在还不止哩,看他们现在处境就知道定然比之前好了太多。
若是之前,盛灵儿提到自己和子希是靠着做鸡蛋羹等商贾之流才做的事情发家致富,众人好奇之余说不定会以为子希时不务正业,但是当盛灵儿把事情编圆了之后,众人想法就截然不同了。
如此艰苦的环境还能达到现在这个样子,连刘启山在内的许多人,都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而子希在养家糊口的同时竟然还用短短时间钻研学问中了秀才。
他们也是中了的,对这个原没有太多的感慨,现在对子希却多了几分由内心出来的尊敬。
不管在什么地方,自强不息的人总归是受人尊敬的。
盛灵儿和子希看众人表情,便知道这一番说辞已经让大部分人有印象了。
其实今日说的话子希私下里已经想了几天了,纸包不住火,若是让他们一直误会下去自己和盛灵儿是亲姐弟,日后若是被碰巧发现了未免尴尬,而且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以开口的,重要的是,最好能在说出来的时候顺便帮盛灵儿和自己留个印象,祖上是举人是盛灵儿随口编的,因为祖上算起来多了去了,许多人自己都不知道祖上具体有哪些人,干了些什么事,就算去查,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说不定也难分真假,这个谎基本是个万无一失的,而故事若是读书写字考功名那就没什么好说的,须知人们想听故事有时候是想从里面找共鸣,或是听写自己没经历的,不说感人,最起码也得和千篇一侓的略有些不同。
子希的经历的确不是说假的,只不过给盛灵儿润色了一点,若是真算起来的话,盛灵儿根本没有那么勤快,寅时卯时就起的是自己,因为通常是等自己做完了早饭之后,盛灵儿才下床出来,而和颜悦色教导就更不可能了,她一向只对着盛云脸色也是温和的,简直就是重女轻男!
想到这里,子希就忍不住微微嫉妒起了盛云,怎么这个小丫头做错了事情,盛灵儿也不多说,换了自己那就不得了了,要么是抄书要么是罚跑,待遇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过他现在再不平也还是要应付眼下人,登时起了一丝波澜的脸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子希兄这一路走的不容易,我敬你一杯。”有个秀才家里也是贫苦县城出来的,格外能感同身受,提高了音量道。
两人碰了杯之后,当下有人忍不住问起了盛家村的事情,子希‘如实’相告,里面自然也有些不好的事情,但是经过子希说来,对盛灵儿的恶感便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敬佩。
是啊……在那种情境下一个姑娘家能如此有胆色当真是不容易,扪心自问换了男人家也是做不到的,刘启山生平便是佩服这样的人,连连点头:“盛姑娘实在难得,就自己一个人,不但养着妹妹,还帮了子希兄,而且竟然还会打猎,真是让我汗颜。”
“刘公子说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力气大了两分,爹爹教过些土法子罢了,至于照顾妹妹,那是应当的,当时父母俱亡,若是我也一蹶不振,这个家可真是散了。”
子希瞧着众人表情,想到了一个事情,也一并说了:“我这个姐姐就是这样,凡事从不喊累,当时我们才到云烟的时候足足走了三四天,灵儿姐赶路劳累,本想找个地方略微坐坐,却也有些波折……”他叹了口气,不过顷刻间又展露笑颜:“不过现在都好了。”
这话是说给一些人听得,云烟不比县城,闲话传播的快,盛灵儿和子希拒绝住店的事情已经被一些人知道了,有人觉得有骨气的,也有人觉得过于清高了,店小二也不是故意的,何至于揪着不放。这事情桌上的大部分人都听过,但是读书人有些事情是不好问出口的,他们憋在心里,到底时不时就冒出来。
此时有想法的众人倒是为自己感到脸红了,这对姐弟辗转多地才来到了这里,这姑娘又路途奔波,想找个暂时歇脚的地方,却被人一再欺让,是个人都有有那么点意见,而姐弟俩却只是另外找了个地方,也并没有找店家的麻烦,现在看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有几个单纯的当时耳根都红了,就要站起来道歉,倒是子希一把扶住了:“兄台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喝多了?”
“我……我……”说话的脸有些臊的慌,都说不出来话了。
子希倒是看出了他想做什么,手下一用力,不由分说的把人按到了凳子上。
说话的那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坐下了,还没说话就听得子希开口了:“今日一别,不知道日后何时才能相见,希望到时候京都的时候与几位仁兄再相聚把酒言欢。”
这话一出,众人倒是想起了这次吃饭的目的,也是伤感了起来。
“众位哥哥怕是还有再聚的时候,我怕无缘了”做子希对面的蓝褂子书生名为祁三,本身学问不如别人,闻言苦笑了下道。
子希皱了皱眉:“兄台何出此言,考试尚没有进行,何况我说句不好听的,须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兄台岂能妄自菲薄。”
这话说到了不少人心坎上。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读书为目的,想着仕途才是最荣耀的事情,家里人,同乡的,只要接触的人莫不是说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种话,偶尔他们却也会厌烦,子希这句话说的几人激动不已。
“对,祁佑兄的学问也不差,就算真的运气不好走不了仕途,何至于聚都不能聚了,子希兄说的对,哪有什么高低之分,做的好了便都是状元。”
众人听到这里都笑了起来。
子希正色道:“无论日后结果如何,望以后还能与各位仁兄再聚,也算是这些日子没有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