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莫非是大都朝的皇帝?”
“这一路上躲躲藏藏的,咱们还以为要追到天涯海角呢,没想到这次倒真的出来了。”底下的小兵纷纷议论着,语气中流露着一丝不屑和嘲讽,北流为首的将领自然是不理会这些议论。
眼下情形和他想象的略微有些出入,他心里头下意识略过一丝不安。
············
而大都朝那边却是纷纷振奋的起来。
皇帝!天子!
安平帝在百姓眼里看来最为高高在上了,有他在的地方,百姓们就像心中有了定海神针一般。而眼下情况如此危急,安平帝却没有放弃他们,而是出现在这里。
代表着什么?!
这是不是代表着?皇帝要与他们共进退。
他们这厢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而北流士兵还在哄笑,有人直接道:“这大都朝的皇帝是不是过来投降的?”
“······哈哈!若真是如此,咱们可就不必耗费这许多功夫了。”有汉子大笑道。
有些嘈杂的声音传到前面的北流将领口中,让他皱了皱眉头。旁边的小将见到带面具的男人神色不对,立马沉下脸,呵斥了一句:“闭嘴。”
正在他们说话期间,安平帝已经站到了城头之上。
而他周围也有两排士兵,身着甲胄、手持盾牌,牢牢的守卫在他周围。这个北流人倒是不吃惊,因为纵然大都朝现在情况再危急,皇帝身边肯定还有一些武装力量,若是连这些都没了,他们也不必耗费精力在这里了。
众人现在只能看到一个明黄的影子,偶尔有一片衣角在盾牌之中显现出来,但是皇帝的声音却是人人都可以听到的。
“自朕继位以来,已有二十余载,万万没想到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形。百姓流离失所,敌军兵临城下。我大都朝危在旦夕,这些朕都看在眼里,心中痛惜。一国之君的职责乃是保一方疆土完整,守百姓安宁,然而这些朕都没有做到,实在是失职,更在北流人直入上安之时携宗亲逃跑,我知道背地里有无数人骂,朕是懦夫,是亡·国之君。朕没有办法辩解什么,的确是朕弃城而逃,罔顾百姓,朕对不起大都城历朝历代的祖先!对不起跟随朕的将领!更对不起大都城所有的黎民百姓!”
其实安平帝上台的时候,底下百姓以为他要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却不料他说出这样一番堪称‘检讨’‘认错’的言语。在后面听盛灵儿却觉得这是好事,因为安平帝绝不仅仅只是检讨,有时候单纯空有言语的鼓舞是起不了多少作用的。
只是不知道安平帝想的是不是和自己的一样······
以盛灵儿的视角能看到安平帝好像是往前走了一步,同时,他低沉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
在这种人人草木皆兵的时候,听得众人心里都是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听了起来······
“大都朝的皇帝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之前从上安退却,不过是想保存实力以待日后再战。但是北流人步步紧逼,朕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北流人在朕眼皮子底下屠戮朕的子民,烧杀抢掠,朕从上安逃走了一次,绝不会在这铁石镇再逃走第二次。更不会置城下的百姓与不顾。在这大都城天子有无数人,却没有一人不是把百姓放在心上的,朕一条命死不足惜,却决不能让大都朝皇室蒙羞千古骂名,更不能对不起城下这些敬服我的百姓。今日朕来到了这里,便是与大都朝的百姓,共存亡!”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加上安平帝言辞恳切,说的将领和百姓都颇为动容。
有些百姓甚至忍不住,眼圈通红,涕泪长流,他们这些天已经看过太多的死伤离别了。平时不发觉,等到战火纷飞的时候才知道和平是多么宝贵。但是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安平帝身为一国之君却愿意与他们一起共存亡,已经让他们心中动容了。
自古以来,皇帝是安享尊荣的,高高在上的,这样的印象已经在他们的脑海里面了,像安平帝这样直接说出自己怯懦的,可以说几乎没有!
盛灵儿现在倒是有点欣赏安平帝了,与其扬汤止沸,倒不如釜底抽薪,像安平帝这样先把自己的错误抛出来,让百姓与之有共存亡的心理,说不定更好。
盛灵儿把所有人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让她有些在意的是皇帝身后的一些宗亲,他们自以为隐藏在人堆里面,故而脸上都没怎么隐匿情绪,但是上面的盛灵儿可是看的分毫不差。这些宗亲实际上还不如一些官员亲眷,最起码这时候官员的亲眷都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了,但是宗亲们仗着一点关系,心里还是有着些小傲气,他们自以为不比寻常人,在血统方面异常高贵。但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又不愿意在前面。
这时候就是。
安平帝说了这番话之后,这些宗亲肉眼可见的有些泛着苦色,盛灵儿一想就知道为什么了,安平帝话都放出来了,身为宗亲的他们自然也是逃不了,所以个个面带愁色,如临大敌似的。
盛灵儿看着又觉得有些可笑,都国难当前了,就算是后退又能退得了几时,而且这些宗亲根本没什么能力,平常别人说的好话不过是奉承罢了,哪里有几分真心?
盛灵儿其实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现在居然是站在大都朝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这些与她以前想的独善其身几乎背道而驰,但是她的思维在这些天的经历中慢慢转变。
与她站在一起的子希脸上的神情与盛灵儿极其相似。
话说像不像三分样,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么多年的相处,许多小事早就已经养成习惯了,看待事情的角度也颇为神似,若是有外人在此的话,就会发现这对肖似的两人嘴角挂着一丝弧度,似嘲非嘲。
“大都朝万岁!陛下万岁!”此时已经有将领高呼了起来,底下收了鼓舞的百姓也振作起来,看着北流军队的目光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恨意,虽然还是稍微遮掩着,但是这与他们之前畏畏缩缩甚至不敢看的样子已经相差甚多了,安平帝这番话还是起到很大作用的。
城头下的北流人面色不太好看,为首的那人被面具遮住了脸,看不清楚面容,手却缓缓握紧了特制的三菱红缨枪。而他身边几个小将虎目中也是慢慢阴沉了下来。
“攻城!”随着面具男人一声令下,北流人像是开启了闸口的洪流一般向大都朝涌了过去,有许多人拿着专门攻城的云梯往上攀爬!
而大都朝这边,安平帝这次是下定了决心了,自然不会心慈手软,面色如冰的一挥手,大都朝人的巨石和箭矢就往下砸了下去,顿时两方人马厮杀在了一起,巨石滚落之势排山倒海,只要挨着那么一点,北流人就算是废了,但是今时今日就显现出北流人体质的悍勇之处了,有好几个胳膊都断了的北流士兵竟然还在给自己人打掩护,可以看到他们的胳膊软趴趴的搭在臂膀上,血染红了半身,但是竟然没有人往后退,而是用身子甚至是命换取北流人登上城楼的机会。
守城容易攻城难,铁石镇又是易守难攻,所以才开始大都朝是呈现压倒性的胜利的,上面带着火焰和淬了毒的箭矢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优势。
但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北流人开始反攻了,他们简直是不畏死,那股劲头看得人有些发寒,在拼着性命之下,他们一点点向城头逼近,北流人也看出了形式的转变,随着面具男人的嘶吼声:“前五个登上城头者赏良田千顷,而且封上一等功,封侯拜爵指日可待!”
北流人更加疯了似的登上来,一会儿功夫竟然真的出现了二人在城楼上,虽然立马就被人刺了下去,但也引发了一场骚乱。像是引起了连锁反应,不一会儿功夫城头上陆续出现了北流士兵的身影。
而到了这种地步,城破大家都只有一个死,大都朝人也拼命了起来,眼睛珠子都泛出了猩红的血色,看上去明明差了一截的体格竟然和北流人有种如出一辙的悍勇,顿时两方胶着在了一起。
此时城楼上已经堪称惨烈了,断臂残肢在一块儿简直分不出来,底下一层粘腻的血液,味道浓得让人作呕,底下的百姓脸色也是慢慢变得苍白。
两方在战鼓擂起的时候就迅速胶着在了一起,大都朝可能是因为多日的败仗和军功的激励,反而一改之前的颓唐,不畏生死的向前攻去,北流的士兵长·驱直入,两道洪流并拢在一起,一下子就多了数千具尸体不止。一直有北流士兵被大都朝的长矛刺挑于城下,不一会儿就被人马踩成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