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格尔把一份战报放在手边,他的动作是轻柔的,脸色也是看不出丁点怒气的,但就是这样,满朝文武百官都是不敢看他。
“雁北惨败,胡尔列战死,有谁能就这份战报给朕解释一番?”
被胡格尔看到的人皆是低头。
皇宫依旧,里面的人和陈设却换了样子,不似中原人的风格样式,一看便知道是外族。
文武百官也不再是头顶冠帽,身披朝服,而是短靴厚袍打扮,与大都朝不同的是,他们基本都是北流的贵族,大都朝平民还有入仕机会,但是北流却是上层掌握了全国的命脉,他们性子直接,身份又非同一般,但是在这种气氛下也只能噤声,胡格尔的性子,当他越是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已经震怒了。
朝上的北流官员心里面也在犯嘀咕。
怎么会这样呢?
战报中还说流血漂橹,血流成河,北流士兵不敌溃败,几乎死伤殆尽,他们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置信,但是战报是不会有假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得接受了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同时他们也在疑惑,大都朝人怎么就突然发威了呢?
要知道一直以来大都朝都是被北流人压着打,就是归根到元武帝的时候,那也是他们北流人占上风,纵观历史,他们可以说是胜多败少,更别说是在他们已经占领了上安的有利情形下,像是天方夜谭,却真真切切在他们眼下发生了。
上面的胡格尔想的比他们更多。
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心里就跳的厉害,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偶然,说不定,大都朝人真的有反攻的迹象也说不定。
不得不说,胡格尔的见识在北流人中可以说是很深远的。
其后世研究时也评价胡格尔:“不但见微知著,而且高屋建瓴,在北流上层还沉浸在胜利当中时,胡格尔最先有了忧患意识,他意识到了大都朝人开始变了,雁北之役惨败,非是巧合。从各方面要素分析,北流人这次输的都不亏,首先北流人最厉害的是自身体格,估略下大概一个北流人能打一个半大都朝人。”虽说这样的计算方式有些无根无据,但也从侧面说明了北流人的厉害。
“但是大都朝经过动·乱后,士兵在各方面的锻炼演习上,都不同往日,加上最重要的,大都朝人火药制成了,虽然还不能精确的大面积使用,但是吓唬吓唬北流人已经足够了,因为当时几国中有火药‘神甲’的实际上只有临夷,北流人多半是用了些‘手段’才弄来的,这次的胜利是个关键点,北流人侵占大都朝的愿望终究是化为了泡影。”
这是后话了。
当时胡格尔压下了滔天怒火,勉强定了下心神:“葛力,你觉得现在该如何?”
葛力身形虽然健硕,但若是谁从外表断定他是个四肢发达的,可就失策了。
他在北流,特别是五大部落里一向威信很高,不止是因为过人的武力,更是由于长年彪炳的战绩。
葛力沉吟了下:“臣以为,我们一直以来确实低估了大都朝,以至于现在措手不及,王可动动在治安那边的细子,中原人有句话叫‘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臣不相信大都朝内部是铁桶一块,王可以试试从内部下手。”
胡格尔被他一点,脑中闪过了什么,这些突如其来的思绪具体是什么胡格尔一时也想不出来,他对葛力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北流人本来就不擅长智谋,剩下说的话不过尔尔,胡格尔心中惦记着葛力说的,下朝便把人叫到了书房,随着门戛然关上,便是没了动静。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葛力才从里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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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流人接到战报时候,安平帝自然也知晓了此事。他先是大喜,看了几遍捷报后才平息了情绪,之后一丝丝异样的情绪却是浮了起来。
因为随着捷报一起来的,还有奏折,而且是弹劾人的。
这很常见,文官要职便是如此。
但是这次弹劾的人非同一般,就连他也是要仔细思量的,身份上敏感还是次要的,关键的是这人正在前线,挑此时弹劾实在让人不得不深思。
半个时辰后,刘文方坐着小轿进了御书房。
安平帝正在闭目养神,听见他来了,把捷报连带弹劾的折子一起轻轻丢给了他。
刘文方不知道安平帝什么意思,便不动声色的拿起看,快速扫完之后却是面色微变,随即他揣度着周宗的表情开口:“······皇上,盛副将的确雷厉风行了些,却也算不上过。”
安平帝睁开了眼睛:“特殊时候,朕也明白,只是还有份卷宗你看看。”
他说完之后,身边一直静静立着的刘熹便双手捧着一份文书似的东西递了出去,刘文方赶紧接了过来。
越看越是不对劲。
里面不但详细的记载了这次雁北战役的经过,尤其是盛灵儿占了其中的大部分,细致之处让人看了心惊,不但她平常的训练,甚至和哪些人亲近,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里面都有详尽的纪录。若是个个都如此,那传递消息的将士就要累死了。
可是圣上对盛灵儿对此上心,是单纯的关心战事,还是说安平帝······已经对盛灵儿起了忌惮。
那现在把他喊来看是什么意思,看他的态度还是······
刘文方脑中飞速运转,不由得冷汗也涔涔而下了。
安平帝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脸色,保养合宜的手指敲了敲桌案:“眼下边关未平,盛灵儿这点没什么可苛责的,但是朕有一点看的心中存疑,她到边关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年,晋升的快不说,军中的人拥护她的竟然与贺铭差不多了,更稀奇的是,朕这个一向对皇亲国戚不假辞色的大将军也对她颇为赞赏,这倒是奇了。”
刘文方试探道:“您是觉得那盛灵儿笼络人心······”
安平帝笑了笑:“说哪儿去了,人缘好也是有的,咱们这位显渊殿下不也是人见人夸吗,‘笼络人心’这个词用的不太合适宜啊。”
“是,臣失言了。”周宗刚才自己明明是那个意思,但是刘文方哪里敢反驳圣上,立马道。
安平帝看了眼漆黑桌案上反射的青铜缠枝香炉,缓缓道:“只是她一介草民出生都能如此为大都朝出生入死,我这个当皇帝的自然要上点心,要不然岂不是让边疆战士议论吗?也是时候帮他们分分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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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百年转瞬而过,宏图霸业几遭兴亡。
自古以来皇帝都是国家的最高领袖,做了人间的帝王还不够,恨不得要泰山封禅等让天上再颁个‘千古一帝’的证件才罢休,莫不是
元武帝与安平帝虽只隔了几岁之差,作风却是大相径庭。
元武帝说的好听是‘仁君’,说的不好就是窝囊无能,他在位的时候朝廷内部表面死气沉沉,‘一团祥和’,内里却是可以用兴风作浪来解释,而元武帝,管不了,也不敢管,当时的将军,国舅,随便领个人出来背地里的话语权都比元武帝管用。
而安平帝,名字虽然‘普通又和蔼’,作风与元武帝差别大了,在政务方面便是改了良多,元武帝在位的时候几乎是一天一个时辰的折子都批不了,而安平帝周宗却是勤政的代表,每日至少三五个时辰,从不懈怠。
刚执政之初他便是改了上朝的规矩,并且颁布了众多法令,同时强兵健国,短短几年内把一直欺辱他们的北流军打了回去,并且签订‘和平条约’。
乾元三年,匪患遍布全国,甚至牵连到了一批先帝在世时的官员,周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理了乱臣贼子,所有有关人员皆是受到了惩处,其中为首的一百八十八名官员全部被免职,严重者直接问斩,家人发配到边疆,亲眷沦为官女支。
这次之后肃清了大都朝的风气,比之以往好了太多,毕竟几乎染红秋天的血不是白流的。
紧接着次年,安平帝推行新的法制,先帝在世的土地法许多地方明细不清,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新法则是统一把土地全部归为朝廷,所有百姓等于只有‘使用权’,此法一出,往日眼睛放到天上的乡绅们和暗中勾结的官员几乎闹翻了天,但是有前车之鉴,所有人都知道了新上任的皇帝与以前的元武帝可是不同,他们也不敢狗急跳墙,最后安平帝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硬生生把他们压了下去。八壹中文網
大家心里头是不快活,但是至少没人敢在明面上说出来了。
至此新的土地法在大都朝建立的比较完善了,效果也是显著的。几年下来佃农产量翻倍,没人细究之前的事情,但是国家产量上来是所有人看得见的。
加上前几年又少见的天公作美——风调雨顺,经济上去了些。
这为把北流人打退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