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默不作声,却是点头,双眼迷茫,南北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的执迷不悟,幼稚天真,自以为是,都一步步将他送到了今天这步。
半晌,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今天打扰南北小姐了,还请南北小姐找人把我送到宪兵队,冤有头债有主。”
他没说下去,嗓子有些哽咽。
南北却是笑了,“送你去宪兵队干嘛,自首啊?”
“我欠着南小姐的情,原本想过了好日子就报答的,看来没机会了,南小姐是个明白人,肯定是不喜什么来世报答这说辞,再说了以中原的命来世恐怕也富贵不了,南小姐把我送去宪兵队吧。吴九爹放出话了,抓到我的,给两根金条,这两根金条就当我还小姐的情了,虽然我知道南小姐不在乎这点金银,可是,这也就是我最后一点价值了。”
南北看着地上的孩子,有点诧异,轻轻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那你不找你爹了?”
“今生怕是无缘,我母亲找了他一辈子都没找到,我又如何去找。”
南北,“那好,来人啊,把他带下去。”
小弟过来,拉起地上的中原,这孩子一脸死灰。
“带下去熟悉一下,换身衣服,叫今天开午饭早一点。”
中原诧异的瞪大眼睛,“您,您不送我去宪兵队了?”
南北无辜好笑的,“我何时说要送你去宪兵队了?”
看着对方还是迷惑不解,“你一进来,我就找人打探了。”
中原心里一震,在这种人是不能说谎的,但凡自己刚才有所隐瞒,恐怕南小姐都不会收留自己吧。
看着中原,南北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那个吴九没死,不过是受了点伤,让人报仇,吴九爹是在上海滩有亲戚,也只是宪兵队的一个小队长,两根金条?”南北好笑。
“现在一个江洋大盗才二十个大洋,你觉得你的命值两根金条?不过是那个宪兵队长和吴九爹吹牛多要点钱罢了。放心吧,这件事你不用再担心了。至于找你爹的事,我还是那句话,我南北向来不喜欢施舍,也不喜欢可怜,一码换一码。你有值得我用的价值,才能换来报酬明白吗?先去吃饭吧,好好想想你自己有什么值得我用的地方,想好了就过来找我,这几天你先在这里住下吧,后面有宿舍。等解决了外面的事,你再出去。”
中原忙行了一礼,皱着眉走出去,似乎在极力想着自己的价值。
南北则是坐回沙发上。
“宪兵队?现在宪兵队都这么有钱了吗?当年通缉血海棠才几根金条,现在随随便便一个小孩子就两根金条。”莫名的,南北总是不在关键问题上感兴趣。吩咐人去处理。
傍晚刚走出了电影制片厂,便有个中年妇女,扑倒南北面前,又哭又闹,“我可怜的儿啊,真是没天理了,被人丧尽天良的打成那样子,好不易容追到上海滩来了,求爷爷告奶奶的,偏偏那凶手靠山大啊,一句话,我儿的罪就白受了,大家伙说说有没有天理啊。”
正是傍晚,天还没完全黑,小贩们都推着车子出来卖吃食,做饭的妇女也都把饭温在锅里,三五成群的聚在门口闲聊扯皮等自己爷们回来。
下工的下工,回家的回家,正是人多八卦的时候,看见电影制片厂门口唱大戏,都过来张望。
眼见人越来越多,那妇女一把扑过来抓住南北的高跟鞋,“大家来看看啊,就是这女人,杀我儿那人的姘头,仗着在上海有脸面就包庇凶手。”
妇女的一声高呼,引得周围都惊讶的看过来,这,这不是南北小姐吗?
南北则是抬眉,好笑的看着那撒泼的妇女。
朝云皱眉,一把扯开那女人,“你什么人,敢在这撒野。”
南北打量那妇女,穿着打扮都不像穷苦人家,大金镯子大耳环的,像是县城来的暴发户。
那妇女一看有帮手,又是撒开了泼,一下子撞到朝云身上,“哎呀,不讲理了还打人了啊,大家快来看啊。”
这女人在他们那也是个厉害角色,出了名的泼辣,连吴九爹这样的人也是怕了这泼妇。
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受了伤哪咽得下这口气,进城抓人,不为别的,虽然儿子没大事,可这泼妇不依不饶,想着中原十里八村有名的来大上海读过书的,家里账房先生嫌弃给的银子少跑了,要是能扣住这个中原当账房先生,揪住他的把柄一辈子白使唤那是个多大便宜。
再加上所在县城就在上海旁边,坐一会车就到了,便托人找了当远房宪兵队长的堂表弟,那堂表弟本也是吃人嘴短好办事的,可偏偏今日来还把他们训了一遍说是害他得罪了大人物,更是把自己送的东西全扔出来了。
费力不讨好不说,乡下人最重脸面,为了这次抓人,可是请了十里八村的过来搭手,这要是回去一说,自己岂不是里子面子全无,以后还怎么在家里那边混了。
想到此,那妇女也不管自己爷们心里计较,打探了对方底细,没想到,竟是个戏子。下乡人眼里可不知道是什么电影明星,只当演戏的就是戏子。
在看到上海滩满大街都是南北的照片,便以为她是要脸面的戏子,有脸面更好办事,这些靠脸吃饭的人最是怕伤面子,撒一会泼,就算抓不回封中原那个小兔崽子,也立立威风,让着小妮子怕了自己,那还不大把银钱的送来平息此事。
想到此,更是撒了欢了,“找的就是你,你这个戏子。”
朝云瞪着眼睛就要过去结果了她,南北却有兴致的制止,“你是吴九的母亲吧。”
一猜也猜出来了。
朝云脸色一变,瞪着一旁的小弟,“你怎么办事的,这点事都交代不好。”
那小弟也是没想到,那宪兵队的一听说自己是暗血的人,吓的够呛,更是恭维了,这多好解决啊,可是却没想到,冒出来一个泼妇,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大家来看看啊,评评理,她亲口承认了啊,就是这个戏子。我们那有个不要脸的女人生了个野种,整天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的,把他老子娘都气死了,我儿好心去安慰几句,却被他打的头破血流,然后就跑了,当这个小子的姘头,仗着脸面就把我儿的案子给抹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大家评评理啊。”
那女人撒开了泼,周围人眼神各异。除了唏嘘更多的是住在周围了解南北身份的邻居,此时都是一脸震惊的看这个妇女,这还真是有不要命的,敢在南北小姐面前撒泼。
可是更多有平时的歌迷,率先站出来,“你这妇人不要瞎说,南小姐绝不是那样的人,不要妄图污蔑南北小姐。”
南北到是诧异这时候还有人替自己说话。
星辰升上天空,南北看了一眼地上那妇人,“中原是我弟弟的同学,气愤你儿子作恶多端,气死他娘,打了人,是他不对,我的人已经代表他道了歉了,更是给了医药费赔偿,您这是做什么,在这撒泼吗,这可是大上海。”
南北不仅没恼羞成怒,反而彬彬有礼,这反映让那妇人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们仗势欺人,你一个戏子不过是在上海有点脸面就仗势欺人。”
南北嘴角斜拉,给朝云一个眼色,朝云拿过一份文书,“你儿,吴九,民国xx年,猥亵少女,xx年斗殴。xx年酗酒打人。”
南北做事一向喜欢查的清清楚楚,调查中原说没说谎的时候也把吴九的老底查来了。
这吴九还真是让人惊讶啊,才多大的孩子,犯罪累累的,都被他这个老子花钱平息了,真是慈母多败儿。
朝云还在念着,那妇女却是傻了,这根本没人知道啊,自己都拿钱打点好了,现在怎么这样。
周围人也开始渐渐议论,这个妇女始料未及,平时遇个事撒个泼就好了,可是她却不知道,这是大上海,不是他们农村。
那妇女想一把抢过来,却被小弟拉住,“你们这是陷害陷害,我儿没做过,都是你陷害。”
朝云走过去一个耳光打的那妇女顿时蒙了,“嘴巴放干净点,这里是上海,不是你们乡下,随便说话是要死人的。这些是不是你儿子做的,你心里清楚。你以为你花花钱平事没人知道吗,你以为你那宪兵队的堂兄弟是什么人,他没笔帮你平了的事都记在本上了,就怕将来没得讹你的,你还当个宝。”
朝云嘴角带着嘲讽。
对着众人扬了扬手里东西,“所以,我家弟弟的同学不是害人,而是为民除害。”
众人都被煽动,顿时就有人附和,“对,为民除害,为民除害。”
那妇女已经蒙了,被人夹着两条胳膊,站在人群中震得头嗡嗡的。
南北走过去,居高临下挑着眉,突然凑到那女人耳边,小声地,“本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你非要来惹我晦气,我本没时间管这些,现在也不想再做好人,这份东西我就交给警察局长吧,连同你阿哥堂兄弟一起,都查一查好了。你儿光强。暴就有五起,够枪毙的了,哦,对不起,我忘了,这个时代应该是菜市口斩首才对。”
南北抬起脸,看着那妇女露出惊恐的神色,“您很瞧不起戏子啊,可是不好意思,这上海滩,我这个戏子本事大,面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