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是有我们的道理,用不着你一个歌女在这叫嚣。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报纸上都说了,你卖洋货,和洋人合作,你就是亡国的大毒瘤!”
那个女生梗着脖子,眼睛瞪的溜圆,一副群情激奋的样子。周围她的同学也都梗着脖子,觉得在理。那表情亢奋的不像是正常人。
南北嘴角冷笑。一把将手上的男生扔到众人怀里,顺手扯过那个女生。那女生显然没想到瞬间便发生变化,自己竟然在那人手中。
南北嘲讽,将刀子塞在那个女生手里,眼睛火一样盯着她,“好啊,我是大毒瘤,是联合洋人不知亡国恨的歌女,是唱靡靡之音迷惑众人的妖女,现在刀子给你,机会给你,来,这,刺过来啊!”
南北指着胸口位置,“刺过来啊!”
南北大喊,声音震天,周围刚才还在叫嚣的学生都愣住了,不可思议带着恐惧的眼神。那个女生更是,她拿着刀子,手颤抖,像是看怪物的看着南北。
南北却是瞪着眼睛,“刺啊,等什么呢,你为民除害的时候到了。”
南北甚至抓住那女生拿着刀子的手,向自己的胸口刺去,“刺准了我,我敬你是条汉子。”
“小姐!”小弟在旁边想要过来,可是却被顶在人群后面,着急的尖叫。
可南北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在快刺到的时候,那女生尖叫着扔了刀子,“疯子,你是个疯子!”
扔了刀子,再也支持不住大哭,就在那一秒,她就在那刺进去的一秒,心里的防线崩溃了,怎么可以杀人怎么可以。
南北却嘲讽的大笑,“都是说的好听,说你们什么都不怕,所向披靡了,现在给你机会,你怎么不杀啊!一天天只会嘴上说,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人。让你出手,刀子都在手上你都不敢,还说为民除害,还说为国捐躯,躯都没捐呢自己就被自己吓死了!还有脸在这游行,家里面供你们吃喝,花大笔的钱给你们读书。你们倒好,不努力,将来做个有用的人为社会做贡献,到在这整这些没用的,要是有种的就去前线啊!在这里叫嚣算什么本事!你砸的是洋人的技术,不是洋人的东西,这是国人在洋人手里真金白银买来的,我不是崇洋媚外,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与时俱进!都大学生了,这些都不懂,真是白念了这么多年书,我都替你们丢人!”
那个姑娘还在惊吓中,止不住的流泪,其他人则是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什么心态。
南北索性不管这些学生了,反正这屋子已经砸的稀巴烂,南北也没心情再和他们这些人纠缠了,推开众人就出去。
到了楼下,混乱似乎好了一点,可满地狼藉,受伤无数,南北皱着眉头,“赶紧叫人呢,把伤者都送去医院,查看有没有重伤的,要是头部受伤不要轻易移动,先处理了伤口子以免脑震荡。”
脑震荡小弟听不懂,可是却知道大概什么意思,忙叫人去了。
南北一把揪过一个将幕布划的乱七八糟泄愤的年轻人,直接扔下台,那年轻人一下子像是被摔醒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南北。
南北却是没理他,直接从幕布下面拎起一个被踩的起不来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已经吓傻了,“娘啊,娘啊。”
南北一把将小女孩抱在怀中。
回身看了一眼,被砸稀烂的电影院。一种说不明的愤怒。
小弟已经出来善后,该送医院的送医院。南北踏过众人,挨个妇女询问,可是却没见着这小姑娘的母亲。
只好抱着她走出电影院,然而,刚出门,就看见街上举着大旗呐喊抗议的学生。
宣传单扔的到处都是,路边小贩纷纷撤离,四处躲闪,不过更多的是扎在一边看热闹的。
“打倒洋人,打倒倭寇,将异族赶出我国土!”
“我们要站起来,我们要站起来!我们不要做东亚病夫!”
后面姗姗来迟的巡警,也不敢和这些学生正面冲突。
租借的洋人巡警过来,可没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了高压水龙头,喷的这些群情激奋的学生一哄而散。
可是也有好样的,拿着条幅就冲那洋人巡警过去,南北心中一惊,“不要!”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巡警吓得开了枪,一枪打在那男孩的肩膀上。
到是死不了,可是顿时疼的蜷起了身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个少年一身湿漉漉的却站在高处,摇旗呐喊,“国人们,醒醒啊,你们的同胞一腔热血,却被租借黄毛洋人这般对待,这是我们的土地,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耀武扬威。你们却当看客,这么无动于衷,这么铁石心肠吗。”
那少年情绪激动,突然拿出一把匕首,“我今天就在这里用我的鲜血,唤醒你们的灵魂,唤醒国人的灵魂,打倒倭寇,打到洋人。”
那少年当真要拿刀抹脖子。下面的学生们竟然摇旗叫好。
南北一口气提上来,身体先于思想随手抓起旁边摊位上的一根黄瓜扔过去,那少年手里刀子飞了出去,直接钉在了一旁巡警背后的树上。
吓的那洋巡警大叫连连。
台上那男子则是目瞪口呆,完全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南北抱着孩子就冲了上去,一个耳光扇过去,“国家有难,你不救国,你竟然在这里自杀!作为国人我真是心寒,替你爹妈,替国家心寒。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暴动,伤残,无数家庭因为你们的一股热血买单。而你们呢,为前线帮上忙了吗,只会在这里对付无辜的商人和百姓。在弱者面前逞英雄。你真是有出息啊。”
南北扫了一眼他胸前的名标,“上海大学?你都愧对你大学的百年历史。这大学出了多少英模,多少学者,你不好好学就算了,在这里想一死名留青史,我呸,我一个女人都知道摘桃要上树,你在这里指着桃子骂,是等着它自己烂掉砸死你吗?”
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无论洋人还是国人,妇女刚下捂住孩子的眼睛以为会看到血溅当场,没想到会突然冲出一个人。
而就在此时,一个妇女连滚带爬反过来,“儿啊,我的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啊。”
台上那个被南北踢到的男孩有些惊讶又满脸愧疚的看着那妇女,有些害怕的,“娘。”
那妇人显然是闻讯刚刚赶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到儿子被人踢到地上,狠狠地,“你个贱人,打我儿子干嘛。”说着作势就要过去,却被同学拉住。
南北看着那少年,“你看见了吧,妇女看到自己的孩子尤会抵抗,哪怕以卵击石,你堂堂七尺男儿却要在这里自杀!”
南北环视四周,“同学们,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们的做法我不敢苟同,你们打砸抢,有没有想过你们打砸的地方,你脚下站立的地方,是你赖以生存的土地。你不好好维护你的土地却要迫害他,怨恨老弱无能力抵抗外敌?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哪一本教了你们这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自杀,残害自己,残害同胞,有没有想过那是不孝,不保家卫国在这里制造混乱,就是不义。不好好读书,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就是不忠。如此不忠不义不孝的行为,你们觉得自己对吗?对吗?”
南北声音严肃,在场刚才还暴动得学生和巡警不由得都静了下来。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只有南北怀里那个小女孩,哭着叫着,“娘啊娘啊娘啊。”
南北心有恻隐,哄着怀里小女孩,默默地走下了台。
“不哭不哭啊,姐姐带你找娘去。”
南北一身白色旗袍上面满是脚印已经褶皱,甚至还有点点血迹。头发早已散乱,可是她眼神坚毅,走过之处,众人无不让出一条路来。
她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战士,永不服输,永不倒下。
那个刚才还想自杀的男子被其母亲哭着抱在怀里,“我的儿啊,我的儿,好端端的侬咋想死了,侬要是死了,我和你阿爸怎么办啊!”
少年被母亲揽在怀里,愣愣看着那女子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朝云快步走过来,接过小女孩。
“她母亲找到了吗?”
“找到了,可惜。”朝云看了一眼孩子,摇了摇头。
南北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可是朝云却是满眼的伤感,“她母亲被人群挤散了,被人踩在了下面,送去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
南北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脸,此时已经哭累睡着了,满脸通红。腿上的伤虽然已经处理过可还是红肿。
南北看着那个小女孩,没来由的心里一阵酸涩,“还有多少伤亡?”
“死的不多,可是伤的不少,都送去医院了。还有没统计完。”
南北看了看满面苍遗的街道,叹了口气,“先把这小姑娘送去医院吧。还有,加紧救援,要是咱们的人不够就去安家,宫家。”
“宫家安家都派了人了还有不少帮派。”
南北欣慰的点头,没想到,这种时候,出来为这些大学生擦屁股的是他们这些学生口中的莽夫,精神麻木的人。
什么才是为国为民,喊口号,游行,自杀?
南北冷笑,冷漠的人是他们自己。
南北心中澎湃,回到总部办公室,洋洋洒洒的钢笔字写了一个下午,叫给小弟送去时代周刊。
前世大文豪鲁迅说的很对,医者医得了人的身,医不了人的心。只有把心治好了,国土才能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