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大早,消息就通过各种途径,报纸,广播,评论,以及各家各户的嘴,从传闻变成现实。
上海滩都在哗然,原来那场暴动竟是如此来的。
有兴安元老级人物柳畅源亲自拿出了在大学水源头下毒的证据,并将其几名从犯全都扣住了。
各个被破坏商铺都到安家门口要讨个说法,更有死难者家属到门前示威。
这些年上海滩低调的安家,神秘的安家,不可一世的安家,上海滩三巨头之一,竟也有伦落到民众示威的时候。
如果一两个人也不敢,到底是兴安啊,那是兴安,那是帮派,可是,数以万计的百姓同时做一件事便没有了恐惧,一往无前,这就是人性。
帮派曾有过这种事,有人暗暗叹息,安玉生死后,安家变不成样子,没有权威人士的威慑力,犹如一盘散沙。
安培生出来代表安家道歉并赔偿,至于商铺,由于太过庞大,杨益生代表上商会上门,最后,各让一步,安培生拿出大笔金钱给商户,商会在生意上补偿受难商铺。
而这些却不足以平民愤,安培生想保也保不住了,又有柳畅源的推波助澜,安云芬被警察署判处了枪决,菜市口那天一连枪毙了十几个人,可是群众的哀怨却不能用这些鲜血平息。
可以说安家在名望,生意上都受到了极大地损伤。
安培生的频频道歉,安家四处的凌乱,盐商的造反,诸多事宜让安家的改朝换代变得脆弱不堪。
这些事实都标志着,安家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太平和威仪了。
也不可能那么神秘而低调,上海滩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安家不仅被搅进浑水,在浑水中被冲的七零八落。安家就这样的垮了。
南北放下报纸喝着茶,心里有些唏嘘。
安家的事自己也只能做到这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个人有个人的命,扭转乾坤的永远只能是自己,不会是别人。
正想着,朝云过来,“小姐,前些日子,那个哈尔滨来的电影公司老板林舒,找人来问了,问方不方便见见您。”
南北诧异的抬头,林舒?
这些日子事太多,竟然把这档子事忘记了。
“查好了吗?”
“查好了,这个林舒确实是哈尔滨红旗电影制片厂的老板,这家制片厂没出过几部大片,都是些在地方播出来的爱情片,不过老板林舒口碑很好。社会关系家庭关系都很简单,父母健在,家里在东北有几间酒楼,是个顶有钱的主,可是如咱们安老板,就喜欢拍电影。还有个弟弟。”
南北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要是没问题你就去和他谈一下,我就不去了。”
朝云却没动,双眼发亮的看着南北。
“怎么了?”
“小姐,这世界上无巧不成书,朝云刚才说他有个弟弟,您猜他弟弟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南北看着朝云的样子很是奇怪。
“朝云将一叠资料放在南北面前,东北,哈尔滨人,其弟弟林阔,现在东北联合军校读书。”
南北抬头,微微诧异。
南北在去电影制片厂的路上,有些好奇,“这人来上海有些日子了吧,怎么还等着,别是有问题,查清楚。”
“查清楚了,小姐,他来上海探望一位姑妈,所以等了这些日子也没着急回去。我们派的人不仅调查了资料,还日日跟着他。他这次就带了几个下属和保镖,活动很简单,在上海看了两场戏,又看了几场咱们的电影。是个谨慎的人。”
南北点头,说着话,就到了电影制片场。
进了办公室,小弟说那位林老板还没到。
南北就叫人到了茶,自己拿了份报纸在那看着,虽然时代周刊极力的扭转安家的事,但定局已成,安家是不会在如从前一般就是了。
也许是报纸看的投了,也许是想着安家的事有些烦心,连小弟带着那个林老板进来都不晓得,直到一句不可思议却颤抖的声音,“玉玲?”
像是不敢相信的试探,像是无法压抑的欣喜。
南北诧异的抬起头,一个年轻男子,墨绿色西装,三七分头,面容清秀,戴着一副眼镜,可此时他却是不可思议的满眼的诧异,“玉玲,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南北心下一颤,在记忆里搜索一番却仍然找不到这个人的影子,不过他叫自己什么,玉玲?
吕连生也曾叫过她这个名字。
手心微颤,“林老板是吗?我是电影制片厂的负责人南北。”收敛情绪,南北起身引过去,伸出手。
可是林舒却没有握过来,满脸的疑惑不解,“你不认识我了吗?怎么可能?我是林舒啊,你以前常和慕倾取笑我的,说我是女子名字,你都忘了吗,对了,你见过慕倾没有,你失踪那些日子他都要疯了,后来他也不见了。”
想到此林舒有些唏嘘,年少的时光总是短暂而美好,他以为那两人就那样美好的一直下去,慕倾终会放下心中所恨,同这女子一山一水一城忘记前尘往事这样终老的,可没想到。
“林老板恐怕是认错人了吧,在下南北,不是您说的玉玲,以前从未见过林老板。”
林舒诧异,“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有人一模一样,而且你是叫南北没错啊,姓南名北,字玉玲。当初慕倾就说过你是男子命,我是女子名,你忘了吗?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南北心头微颤,姓南名北,字玉玲。
字,玉玲。
南北突然觉得头晕眼花,玉玲玉玲,猛然想起吕连生第一次在餐厅门口拦住自己,他问自己认不认识一个叫玉玲的女子,难道他是?
“你说的慕倾,是什么人?”南北突然问,虽然唐突,“也许人有相似说不定的,你说说那个人呢,也许我以前认识也说不定。”
真是漏洞百出的借口。
“慕倾你都忘了,玉玲你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成了电影明星了,你什么时候从平城来上海的,你不是不喜欢大都市吗?”
他一开始也是从电影里看到这个女子,很是不一样,可是电影里化了妆,装扮都变了,他虽疑虑,却觉得人有相似吧,到底南北发生了极大地变化,和原来那个柔弱的南北相差太多,人一旦精气神变化,让人不能一眼确定,可是看到南北的名字,他又疑惑了,便过来看看。
可是无奈要出来办事,也派人查过南北,可是南北在上海滩这些事太让人惊讶了,他不敢确定这是曾经说话都会脸红的玉玲。索性亲自来了,可是一进门看着她在那里低头看报纸的姿势,他再也不会怀疑,这个人就是玉玲。
南北笑笑不说话,想找借口,可是背景一查就无法隐瞒了,索性来了一招所有穿越女主用烂了的方法,“我之前头部受过伤,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所以。”南北歉意。
林舒看着她半晌,算是叹了口气,没有刚才那般激动了,“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实在是你失踪的太久太突然,原来是受了伤,怪不得,不然你也不会丢下慕倾才是。”
眼神中带着怜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关怀,“究竟要多重的伤连过去的事都忘了,你忘了谁都不应该忘了慕倾啊,慕倾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就一心一意陪你在平城。”
在接下来的时候,南北的小心翼翼掩饰,套出了很多信息。
原来林舒能认识她是因为一个叫慕倾的人,为了她,慕倾就留在平城不回东北了,后来她突然失踪,找遍全世界都找不到,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多简单一个故事却又真心酸,南北悄悄地摸摸胸口,玉玲,你究竟是怎么了,记忆里竟然一丁点这些人的事都没有,是不是对你那么重要的人事,你走的时候都带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你不愿带走的肮脏和不堪。
“玉玲,慕倾不见了,我找了好久也找不到,你和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一个一个的失踪,我真是。”林舒有些说不下去了。
“你失踪那段日子,慕倾都疯了,你没看过他那个样子,我从没见过那种样子,我以前以为他和你不过是一时兴起,毕竟你们的身份背景差了那么多,不瞒你说,我甚至还在背后劝过他的,可是他对你那么上心,你失踪后,我更是发觉他竟对你如此用情,这里。”
林舒指着左胸口,“那个傻子,一天喝醉了,直接一刀下去,我吓死了,几个西医大夫才救回来,如果不是心脏长偏了一点他准死了。”
南北诧异,声音有些颤抖,“他。”却说不下去。慕倾是不是就是吕连生啊,不然自己心为什么那么痛呢。
“玉玲你刚失踪的时候,他把你家都翻个遍,你舅舅他们都怕了他了,我一开始还怨过你,觉得你怎么那么狠心就走了呢,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受了伤不记得了。”林舒叹了口气,“现在可倒好,你找到了,他又没了。”
南北心头微颤,“慕倾他,他姓吕吗?”
“吕?”
“对。”南北抬起头,“吕连生?”
林舒却摇头,“吕连生?这是谁啊?慕倾姓宫,单名一个义字,他说过他名字是父亲取的,是对他母亲有义的意思,你我还奇怪呢,难道不是有情吗,怎么就只有义啊。他说他父亲这一辈子都没爱过他母亲,所以对他母亲只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