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芷嫣大惊,清身是清倌们要转做红牌的标志,翠娘的意思难道是要她接客吗?她脸上血色褪尽,口中的不字还没有出来,就只看见月儿退了两步行了个半礼,道:“芷嫣会好好准备。”
这是怎么回事儿?
钟芷嫣心里有着许多疑惑,翠娘却没看她,只跟着吴驰彰走了出去。艳茹依旧是那副娇媚的模样,坐在她身边似劝慰似开解:“主人自有主人的思量,你只管听话就是,别的就不用多问了。”
然而钟芷嫣却没有理会艳茹的话,而是看着一旁的月儿,问道:“你一早就知道?”
“对,我知道。”
“那你来伺候我也是预谋?”她实在不愿意去相信,这几年的朝夕相处她早已经将月儿看成是姐妹了,难道这姐妹之情也是一场阴谋吗?
月儿脸上有些动容,却还是回答:“不,翠娘是让我来保护你的,只是后来……姑娘,不管如何,这样对你来说没有坏处。”
“那你呢?你可知道清身之后,你就一辈子只能待在这里,再没有机会……”
“姑娘,就算不这样做,月儿也只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打断了钟芷嫣的话,月儿镇静地说着。她自记事起就知道,她的存在只是为了帮助少主,所以主人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这一生,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艳茹使了个眼色让月儿先出去,刚想开口却被钟芷嫣抢了先:“我以为艳茹姐姐也只是红尘中的一位痴情女子,原来,连这痴情也都是作假的。”
这番话让艳茹变了脸色,似乎想起了以往的一些事情,但还是迅速敛下了情绪:“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不过,翠娘是不会害了你的。”
“翠娘也好,你也好,对那个主人都是极为遵从的吧?”
“芷嫣,那也是你的主人!”
是啊,那也是她的主人,父母双亡不算,现在就连着自己也要失去了,如同玩偶一般被人牵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艳茹劝诫了半天,却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只能叹口气出了房门。
楼下张庭玮一脸的不虞,而翠娘也是冷眼看着,眼角瞥见一抹红纱,嘴角浮现一弯不易察觉的笑,开口说道:“张大人,不是我不让你见芷嫣姑娘,实在是……”
“我知道芷嫣姑娘是清倌,之前胭脂楼的青瑛不是嫁出去了吗?如今我也是拿着聘礼上门,不是唐突,而是要迎娶芷嫣姑娘入府。”
话音出口,周围却是一片哗然。青瑛出嫁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当时只看见了青瑛的红轿子抬着出了胭脂楼,却并没有看到那新郎出现,可现在,这张庭玮竟然亲自带着聘礼来下聘了,莫非芷嫣姑娘真如传说中的一般,比那九天仙女还要美艳?
翠娘却不管旁人是什么心思,只是面上有些哀怨:“我也知道张大人对芷嫣的拳拳爱护之心,想来也是我们芷嫣的造化。可谁知道这老天爷如此爱开玩笑,昨日竟然有歹人混进房中,芷嫣姑娘受了不小的惊吓,只怕是不能见客了。”
“歹人?那芷嫣可有受伤吗?”
“哎,那歹人十分阴狠,大家都知道芷嫣是清倌,她誓死抵抗,却不想惹恼了那歹人,将她容貌尽毁,那颈子上也划了一道硕长的刀口,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恐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翠娘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手帕在眼角擦拭了一番,像是不经意看到一样,冲着刚下楼的艳茹,问:“艳茹出来了,芷嫣可有大碍?”
“大夫已经看过了,抹了药,现在已经睡下了,只是……”艳茹说着,有些为难的看了张庭玮一眼,说:“只是那脸上的伤,恐怕是要留疤的。”
众人都吸了一口气,若说这伤人还情有可原,可把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毁了容,这是要多大的恨意才行啊。张庭玮此时也是面如冷霜,在翠娘刚开口说钟芷嫣被毁了容貌的时候,他就怀疑是否是府上的人,毕竟这些日子,因为钟芷嫣的事情,张府上下都乱作了一团。
想来想去,就越觉得这事儿像张夫人做的,张庭玮脸上更加黑了,抬手让人把东西放下,说道:“既然芷嫣姑娘受伤,张某就不便打扰了,这些东西就权当是给芷嫣姑娘压惊的,也请翠娘转告芷嫣姑娘,让她安心养伤,张某会寻得神医来为她医治。”
翠娘点头应下,又让其他姑娘们好好伺候着,这才带着艳茹回了房间。
房内,吴驰彰正坐着喝茶,两人刚进来,艳茹便叹气说:“芷嫣那丫头此时恐怕连你我都恨上了。”
“恨便恨吧,不然若依着她的心性,早晚也是要吃亏的。”
吴驰彰放下手里的茶杯,也不知是对着谁开口:“今晚,我就带她回蜜庄。”
“今晚?是不是太着急了?”翠娘还是有些不放心。
艳茹却不这么想,只是点头说:“时间是着急了一些,但正好可以趁着现在,让她了解一下形势。”
说完就低下了头,眼中划过一丝光芒,这么多年,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光是想着,她的血液就好似要沸腾起来一样。
吴驰彰点头,吩咐了艳茹出去打理,翠娘这才坐到他身边,开口说:“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答应了你。”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钟芷嫣若知道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又怎么会甘心在这里安稳偷生呢?”说完又安慰翠娘:“你放心,宋大人已经知晓她的身份,自会护她周全的。”
“如今奸臣当道,只凭着宋大人一个人,恐怕……”
“所以我们才不能退缩,这不仅仅是为了中熙,也是为了天下百姓。”
张府内。
张春华正端着玉瓷小瓶为张子瞢抹药,看着那头上已经结痂的伤疤,张春华眼中划过一丝心疼,也忍不住有些埋怨:“哥哥也真是的,爹爹生气,难道你就不知道要躲开吗?若真是砸出个好歹来,你让我和娘亲还怎么过活呀?”
“不碍事的,爹爹生气,让他发完火气就好了,只是希望爹爹别再想着芷嫣姑娘了……”
“芷嫣芷嫣,难不成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怎么咱们张府的主子各个都为那狐媚子迷魂颠倒的,哥哥,你清醒一些好不好,不说她是爹爹看上的人,就算不是,也不是你能碰的,别忘了,你可是和景和公主有着婚约的。”
张春华厉声的说着,把药瓶塞进丫鬟的怀里,虽然她也不喜欢那个景和公主,只是相比起来,她更不喜欢那个芷嫣姑娘。不过,现在,那贱人应该已经成了冰冷冷的死人了吧!
看着张春华脸上闪现的狠厉,张子瞢有些不虞,他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只是性子太过要强,这跟娘亲一样。
“老爷,你这是干嘛?妾身可是一直都不曾出府,老爷若是不信,就问问府上的管家……”
张夫人一声哭喊隐隐传来,张子瞢和张春华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起身冲着前厅走去。
走到前厅,看到张庭玮正怒目瞪着张夫人,而张夫人头发散乱,脸上的泪水横流,身上也是衣衫不整。张春华赶紧跑过去扶起她:“娘亲,这是怎么了?爹爹,娘亲做了什么事情,让爹爹如此对她?”
“你问问她自己,可是做了什么事情!”张庭玮甩了袖子背过身去。
张夫人一听他这么说,赶紧开口:“春华,聪儿,你爹爹非要说我让人去杀那芷嫣姑娘,可是你们知道的,为娘可是未曾出府半步,你爹爹不信,现在要休了我……”说着眼泪便又流淌了下来。
听了这话,张春华心里却是解了不少恨意,而张子瞢却是脸色惨白,上前抓住张夫人的手,颤着声音问:“娘亲,芷嫣姑娘她……她死了?”
“她死不死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让人去杀她……”张夫人气恼儿子这时候只顾着别人。
张子瞢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转身又看着张庭玮,问:“爹爹……”
“芷嫣命大,只是却是被毁了容貌。”
张子瞢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又想到那张脸,如今被毁了容貌,那个女子该怎么接受的了呀……
张春华紧紧咬着下唇,却又不敢表现出什么不对来,只能安抚着张夫人。张庭玮发了火,却没有问出什么,心里也开始有些动摇,或许并不是张夫人所为,难道说,还有其他的人吗?
听着身后的哭声,张庭玮一阵烦闷,挥手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春华,聪儿,扶着你娘亲回房歇息。”
张庭玮甩了衣袖走了出去,张春华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想不到那贱人这么命大,竟然没死,既然杀不了你,那我就毁了整个胭脂楼!
三更敲响,原本就是灯火通明的柳巷,此时更加的明亮,仿佛要把天都照亮一般。周围的小贩们感觉异常,这才抬头看去,却发现原本气派无比的胭脂楼此时竟然被大火笼罩着。
“着火了!胭脂楼着火了,大家快救火呀!”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接着就看到众人提着木桶往楼里泼水,此时胭脂楼里也是乱作了一团,客人们都争相着往外跑,而姑娘们也没有了往日的淡定。
翠娘一边吩咐龟奴去救火,一边出声安慰大家:“各位大爷别着急,咱们楼里可不必别的青楼,这里面可都是用钢柱包裹着铁皮建造的,所以即便外面着了火,咱们这里头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温度高了一些罢了。”
话音一出,大家这才发现,这里面的温度虽然高了一些,也有些呛鼻子的烟雾,可确实没有发现火苗。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等着龟奴们把外面的火扑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