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鸾道,“宋鸾从来不会说假话,要是因此冒犯了娘娘,宋鸾无话可说,娘娘想要如何便如何”。
柳茵茵被她气的不知该说什么,“你!”
她一肚子气,魏子蘅给她甩脸子就算了,居然连一个小小的乡野大夫也敢如此放肆。
她阴测测道,“这就是皇后娘娘教出来的人?言宁宫里怎么尽是些往主子头上爬的奴才,莫不是那里风水不对?!”
宋鸾道,“宋鸾不过红尘之外的人,从不是任何人的奴才,柳妃娘娘想借此让皇后难堪,也不必拿宋鸾当枪使”。
宋鸾连生死都置之度外,自然也不会因为柳茵茵的地位而附和她,更不会给她‘赔罪’。
“你……好大的胆子!”
“难道我说错了?柳妃娘娘仗着自己得了皇上的宠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皇后也好、其他几位妃嫔也好,娘娘可曾有一点敬重?可曾用你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规矩?娘娘要想惩罚我,直接说就是了,不必拐弯抹角,反正宋鸾只是一个弱女子,在权势面前也反抗不得”。
“你胡说!本宫何时对娘娘和几位姐姐不敬了?你这个贱女人休得挑拨离间!”
“在场人都看的明白,娘娘又何必装傻”。
柳茵茵第一次遇见性子这么直的人,居然如此直言不讳,这也是她第一次吃鳖。无奈只有把目光投向钟离誉。
“皇上,你看这个乡野丫头,居然这么不知道礼仪,不仅冤枉臣妾,还挑拨臣妾与娘娘的关系,皇上,这样的人一定要重罚啊”。
钟离誉只是看了一眼,面上没有其他表情,“柳妃也说了她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跟她计较岂不是掉了身份”。
“可是臣妾也就算了,她居然连您的面子也不给,实在太放肆了”。
“柳妃说的是,不过既然是皇后身边的人,就交给皇后去处理,柳妃不是说想去荷花池边赏花,走吧,朕陪你去”。
柳茵茵明知道钟离誉是维护那个女人,可是皇上好不容易陪她走一遭,她怎么也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只是她心里不明白,为何钟离誉要这么护着宋鸾,因为皇后?看起来也不像。
以前那个叫檀溪的跟在皇后身边那么多年,皇后与她的关系也非同一般,皇上照样说罚就罚了,如今却会维护宋鸾!
柳茵茵仔细打量了宋鸾,弯弯柳眉下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只是稍微欠缺了一些光彩,皮肤白皙像是长久没有晒过太阳,柔弱的病态美,面色却异常的坚毅,哪怕面对皇上也没有丝毫的敬畏。
不得不说这样的女人让柳茵茵心生嫉妒,不仅为了她的容颜,更是因为她居然让皇上如此纵容她!
宋鸾穿的极为朴素,要是换一身打扮,或许比后宫里大多数人都要耀眼。
一想到这里,柳茵茵越发不安,莫非……皇上看上了那个丫头!
宋鸾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容貌与魏子蘅有的一拼,却又比她年轻。魏子蘅要是把宋鸾推到皇上身边,想借此留住赢得皇上的心,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来对柳茵茵来说可不妙。
柳茵茵暗自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这个宋鸾一定不能留下!
这之后近一月魏子蘅都没有见到钟离誉,他时时留宿柳妃宫里的消息在宫里传了个遍。
柳茵茵的风头一时无俩。
魏子蘅靠在木桶里,水里的热气熏得她满面通红,洁白的背上扎了许多银针。
水里被宋鸾放了中药,泡的她浑身都是药味。
没有别人在身边,她一时又出了神。这一个月以来她倒是没有想起什么,只是每每睡觉都会做梦,而且梦的内容都是以往没有过的。
就像昨晚,她梦见了她与钟离誉成亲的第二年,她说她想看梨花,他连夜带她去了天都以北的茶山,明月下的梨花白的发光,也是那一夜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
魏子蘅皱眉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她记得,那天晚上……她是笑着的。
宋鸾取了她背上的银针,“师叔,该起来了”。
“恩”。
“这次感觉如何?”
“宋鸾,我每次梦到这些开心的事,梦中他的影子总是会与安儿重合。可是当我梦到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出现在我眼前的就只有他!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有些时候梦并不是全是假的,却也当真不得”。
魏子蘅起身穿好衣裳,有宋鸾的照料,她的精神确实好了很多。
“我……开始怀疑自己了”。
宋鸾从来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收了药出去了。
钟离誉再次站在秦筝面前,她依旧是那副表情,似乎已经凝在了脸上。
“这个月的药”。
秦筝笑了笑,“皇上是小看我,还是不把她的命放在心上?”
“你什么意思?”
“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只要你信守承诺,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会给你,但是你没有那么做”。
“朕未曾去见过她,要是你说的是太后寿辰那次,是你说要放她出来,她身为皇后,理当到场,不可避免”。
“我说的不是那次,而是五天前……”
“五天前?”
钟离誉眉间的痕迹又深了一道,五天前的晚上,他在湖边遇见了魏子蘅。
她站在湖边一个人出神,莹儿站在远处。
钟离誉谨记着自己与秦筝的约定,没有上前。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下,她脚下那块石头摇摇欲坠。
从远处来的一些奴才看见了钟离誉,向他请安。
他们的声音惊动了她,她转身,脚下的石头一松,身形失控往湖的方向倒去。
他没有想那么多,飞身过去接住了她。
只是那一瞬间,他甚至没有问她一句好不好,便放开了。
钟离誉抬头,一双眼被阴霾填充,眼前这个女人对他们的一举一动居然了解到这种地步!
回想当时,身边确实有几个丫鬟奴才,钟离誉一时之间不能确定是谁。
秦筝道,“皇上想起来了?”
“朕没有主动去见她,正好在湖边遇见而已”。
“看来我的话说的还不清楚,我所说的约定不止是皇上不能主动去见她,哪怕遇见了我也希望你的所作所为不会让她自作多情”。
“把药给朕,朕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你作为皇上,更应该知道一言九鼎这个词,你食言就是食言,既然食言总是要接受惩罚的,这一次的药你别想拿到”。
“秦筝,你真当朕不敢动你吗!”
“我当然知道你敢,上次的药你应该让宋鸾验过了,她能做出一样的吗?”秦筝笑道,“看你的表情是不能了,你派去取药的人还没有回来,所以只有我手里的药能救她!皇上要不要赌一赌,是你派去取药的人回来的快还是她死的快?”
钟离誉勃然大怒,“秦筝!”
“这个月的药虽然没了,可是你还是有机会的,下个月希望你能拿到药”。
“她要是因此有什么损伤,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秦筝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皇上慢走”。
钟离誉一出琉璃宫,就让人拘了那日在场的所有人。
宋鸾见他空手而归,虽然诧异,却也没有多问。
只是道,“一个月的时间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不过总是这么断药对她不好,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拿的药,既然给了她一线希望就别让她失望”。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下一次我一定会把药给她拿回来”。
“这些话你不用告诉我”。
宋鸾拿了银针进去,魏子蘅已经泡在桶里,听见外面的声响,道,“苏城望又来了?”
宋鸾不答她的话,“你昨晚反应似乎比以往剧烈”。
“这几日有些头痛”。
宋鸾明白,因为钟离誉拿来的药,让她的治疗事半功倍。
她手里的银针顿了顿,看着魏子蘅的后背,他们一个不知道她为了恢复记忆接受治疗,另一个不知道她吃的药是他拿来的,明明为彼此付出那么多,却互相不知道,还心生误解。
宋鸾只是觉得世间有些事就是这么奇妙,说不上同情,更说不上心软。
她不会做他们之间的和事老,更不会参合进去。
四年前她做的那件事要是被他们二人知晓,她死十次都解不了他们的恨。
魏子蘅背上凉了还不见她动手,“发什么呆?”
宋鸾回神,她或许永远不会告诉他们那件事的真相,钟离誉理所应当要为他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至于魏子蘅……宋鸾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补偿她。
“我在想要不要换一种方式?”
“你说?”
“在你的命穴扎针,你的身体普通的方式已经到了极致,这样或许更管用,同样的风险也很高,你想试一试吗?”
“按照你说的来吧,我这条命哪里还说的上风险不风险的,活着就是风险”。
“要是我失手了……”
“你是师兄教出来的徒弟,我相信你”。
宋鸾定了心神,至少她在给魏子蘅看病上毫无保留。
一针一针聚精会神的扎在她的颈部。
魏子蘅忍不住皱眉,这种刺痛感比以往强上千倍。
扎过针之后,魏子蘅浑身酸痛,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猛然睁开了眼睛。
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
浴火重生一般,她——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