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雨连下了两日都没有停,细雨绵柔,丝丝不绝,连吹来的风都夹着雨丝拂面,站在廊下没一会儿就湿了衣裳。
这样的天气,喜嬷嬷是万万不敢让宁嬿婉出门的,只许她下了床,坐在离门口远些吹不到风的地方看外面的雨。
隐枫传话说瑾绣从北国回来了,北国战乱已起,遣了使者往南国京城去了,要请北国太子北项辰回国主事。
先不说南国这边会不会答应,就是北国如今在朝里的几位皇子就不会答应,自然要在北项辰回国之前乾坤大定。这种情况下,瑾绣一个女子待在北国的京城确实不好。
怎料瑾绣来去匆匆,去了晋南王府寻人不到,才在云子归的指引下来了东晓菡萏。
她也没时间惊讶冷清傲和神盗儿的身份,也没空研究宁嬿婉跟东晓菡萏的关系,只匆匆与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宁嬿婉还在二丈摸不着头脑呢,就听说有官兵包围了晋南王府。
“怎么回事?”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不大,隐枫得了消息从外面进屋,顾不得打伞,湿了一片衣裳。“京城里来的宣旨公公,要拿王爷回京审问。”
“为何要拿王爷?”宁嬿婉愈发糊涂了。
“好像是三皇子的事没被压下来,皇上迁怒了王爷。”隐枫蹙眉,心中暗恼,她就说这老皇帝是个昏君,全然不当王爷是儿子,如今怎么样,还不是被她说中了。
宁嬿婉的脸色不大好,听此更是坐不住了。她是知道皇帝爱护三皇子重过云子归的,可是不曾想过这般看重,就算他背负了犯上作乱的罪名也要维护周全。
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下了海捕文书,不如将太子之位早早给了就是。
“回王府。”
“王妃,您不能回去。”喜嬷嬷和隐枫都拦着。
“您这种情况,回去了只会让主子分心。您别担心,主子会有办法的。”
“放什么心,我如何能放心?你也知道如今的局势不比从前了,一旦王爷抗旨不从,一个谋逆的罪名扣下来,他就怎么也洗不清白了。”宁嬿婉如今担心的倒不是那些官兵会把云子归如何,是京里的那位想要如何。
如今他身边的皇子死的死了,流放的流放了,唯一可堪重用的,一个是他曾委以重任的大皇子,一个是他从来瞧不上的云子归,如何取舍,会是他的心病。
怕就怕他听信了朝上那些人的言语,帝王疑心重,会为了保南国千秋万代,而舍弃云子归。
毕竟云子归的出身摆在那里,出云国的血统不就是他一直不喜云子归的原因吗?
“属下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就不可能让王妃前去涉险,请恕属下不能放行。”隐枫软硬不吃,就是不松口让路。
“你……”宁嬿婉气极,可她也拿隐枫不得,只能蹙眉想了想,退了一步,“不让我去也行,但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你得代我去瞧瞧,若是无事,回来好让我放心。”
“这……”隐枫有些犹豫,王爷吩咐,寸步不得离开王妃。
“要么你去,要么我去,不要这啊那的,让我揪心。”宁嬿婉催促,“东晓菡萏隐秘,寻常人不知此处,你可放心。你若还不放心,我这就让人去请了冷清傲过来陪着我。”
宁嬿婉说着,便喊外面的人去寻了冷清傲来。
“这样总行了吧,你快去。”
隐枫本想等冷清傲到了再走,可宁嬿婉一直催着她,没有办法,隐枫只能抱拳,快步离去。
喜嬷嬷心里也焦急,但不忍给宁嬿婉增添心理负担,只能忍着,陪她一起等消息。
屋外的雨就没停过,隐枫走了小半个时辰了,也不见冷清傲过来,去请人的小厮也不见了人影。
宁嬿婉低头喝水,心里升起一抹怪异,她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没想明白,宁嬿婉就闻到了一股异香,心知有异,浅饮杯中水的一瞬间,右手一挥,银灰色一闪。
与此同时,宁嬿婉快速离开坐着的地方,一旋身到了后面。
喜嬷嬷不懂武功,没能躲过,闻了异香顿时手软脚软,只能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看见王妃在与谁动手,噼里啪啦响作一阵。
喜嬷嬷想爬起来,怎奈浑身没有力气,又重重地跌了回去,眼前一黑,就昏了。
宁嬿婉见状,想要去扶喜嬷嬷,被黑衣人打开,她只能躲闪。
怀孕快五月,肚子日渐大了,宁嬿婉的身子越来越重,身手也不如以前敏捷了,又担心伤到孩子,故而有些畏手畏脚的,打得她十分憋屈。
黑衣人似乎看出她这点顾及,手下更是迅猛,一手罩来,宁嬿婉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时,一枚飞镖袭向黑衣人抓来的手,黑衣人见状躲闪,宁嬿婉躲过一劫,赶紧闪身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她就瞧见冷清傲原本安排在她院子保护她的明卫暗卫倒了一地,沙沙的风雨中传来一阵诡异的笛声,笛声幽幽阴冷,让听者忍不住一抖,全身起鸡皮疙瘩。
可偏偏,就是这诡异阴冷的曲子,让宁嬿婉有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好像,在哪里听说?
才这样想着,宁嬿婉就惊悚地发现地上躺着的尸体突然动了起来,随着曲子的音律,放慢了动作站起来,空洞的眼神看向她,然后缓步向她来了。
此时,宁嬿婉才知道为何她会感觉到熟悉了,是尸蛊,之前她与舒世七几人在京城郊外的废院子里遇见的尸蛊。
宁嬿婉躲闪着尸体的攻击,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黑衣人趁乱袭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后颈一痛,她整个人就没有了知觉。
宁嬿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上。
马车不大,仅能让她平躺着,就再无落脚之处了。马车行走也不甚稳当,摇摇晃晃的,晃得她头昏眼花,恶心想吐,她就是在这摇晃中醒来的。
宁嬿婉猜想,他们此时走的定然不是什么平坦官道,而是隐蔽的小路。
强撑着坐起来,极力稳住身子,马车里细微的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两个人,宁嬿婉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两人的武功极高。
一人掀开车帘查看,见宁嬿婉醒了,先给她告罪,再问她喝不喝水。
宁嬿婉见他能准备说出她的身份,那便是有目的地掳走了,不觉得眸色一深,沉声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王妃请放心,我们无意伤害您,只是我们的主子想见一见王妃。”掀开车帘给宁嬿婉递来水的那人道。
知道这种人口风最严,怕是问不出来他们的目的了,宁嬿婉也不强求,接过他的水,拿在手里没有喝,而是问道,“那些控制尸体的尸蛊,是你们弄出来的?”
那人似乎怔了一下,想了一会才将宁嬿婉口中的尸蛊对上号,摇了摇头,“不是。”
宁嬿婉垂眸,不再说话。她不知道能不能相信这人之言,如果真如他所说不是,那么想抓她的人应该有两拨。
这两拨人是为了什么才要抓她的?云子归,还是东晓菡萏?
这些宁嬿婉都无从得知,只能静观其变。
马车一路行了六日,专门走那些僻静的小路,弯弯曲曲,颠簸不平的,宁嬿婉强忍着不适,眼看着他们出了玉泉府境内,却一直找不到逃跑的时机。
以她如今的状况,想要悄悄离开,怕是不能的了。
认清楚了事实,宁嬿婉反而安定下来,不再心浮气躁,孕吐的反应反而好了一些,随即她又发现,这马车弯弯绕绕地,竟是往京城的方向去的。
京城?
宁嬿婉心中的疑窦又起,这背后的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不过宁嬿婉如今是可以肯定了,带她往京城去的人,其目的在云子归。
就在宁嬿婉以为他们会这样一路绕着小路直达京城的时候,这两人却突然转了道,钻进深山老林里。
宁嬿婉辨别方向的本事本来就不大行,这样一转,反而有些糊涂了,直到半个月后,马车终于停在一处庄园前。
“请王妃下车。”挟持她的两个黑衣人倒是恭敬,也没有怎么为难她,将她安置在庄园里,安排了人伺候着,随后两人便消失不见了。
武功最高的两人离开了,但宁嬿婉并不乐观,她敏锐地感觉到,这座庄园内外明里暗里布满了看守她的人,可谓是防守得密不透风。
宁嬿婉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何人这样大的手笔,竟然如此来防她一个弱女子。
“不是说你们的主子要见我吗?如此费尽周章,如今倒是不见了?”
被安排来伺候她的侍女里有一个较为年长的,看得出来她的地位也是比较高的,“请王妃安心等待,我家主子空了,自然会来见王妃。”
宁嬿婉嗤笑,看来还是个日理万机的。
“除了这个,你家主子可还有什么交代?”
“主子说了,王妃若有何需要,尽管交代奴婢们就好。”
“哦?交代你们就好了?”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宁嬿婉盯着那侍女看,眸光幽幽。
不知为何会有种不好的感觉,但那侍女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但是……”
“那我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