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回来的时候,大家正等她吃饭。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说完便走到凤浅身边,附耳告知她今日之事,“小姐,西陵嵘烨找来了。”
凤浅微微一愣。
“浅姐姐,怎么了?”龙玉欣刚问出口龙子卿便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多问。
就是浅碧也很好奇发生了什么。
该来的还是来了。凤浅抬起眸子,语调缓慢,还很是随意,“不必理会,自当他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是,小姐。”
“没什么,有人找到这里而已。”凤浅淡淡道。
龙玉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又是浅姐姐的追求者是不是?”
“什么追求不追求,欣儿莫要做了俗人才好。既然从云回来了,那我们吃饭吧。”
龙玉欣只当是凤浅害羞。
今日,该是木容出去打探消息,龙子卿特意交代他,要他先去寻找他的师父,即穆山的师兄——苍怀。
苍怀与穆山同属云峰山门下,云峰山门下的弟子居无定所,行踪很是不定,他们不属于任何一门派,也不属于任何一国,却极负威望,江湖中极少人能够与之匹敌。
苍怀收泷南皇子为徒,摆明了是站在泷南那一边,比起师兄,作为师弟的穆山更为桀骜不驯,销声匿迹于江湖,亦正亦邪。
既然穆山找不着,只好先去寻找师父,请师父代为打探。
无音山下,西陵嵘烨如一座山峰般一直矗立在那里。他没有离开过一步。
无痕就站在他一侧。
木容刚下山,没有多远就看到了西陵嵘烨与无痕,心中虽奇怪,却仍未停下。
“阁下请留步。”无痕拿剑的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敢问阁下可是从无音山的另一边而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木容很是随意的说到。
“在下不过想问问山那边的主人是谁而已,阁下何必如此心存戒备。”无痕不再拦他。
“阁下若想知道,前去一看不就知道了。在下有事缠身,恕不奉陪。”木容说完便施展轻功离开。
“此人身手不凡。”西陵嵘烨从始至终都未曾看木容一眼,“无痕,若你想打败他,还需多费些力气。”但那人,必败无疑。
“公子,让属下前去一看吧。”
西陵嵘烨没有出声,沉默算是应允。
午后,凤浅躺在桃林间的竹塌上小憩,从云和浅碧坐在一旁绣着女红。从不远处望过去,那雪白铺了满塌,如此平静安逸,如画一般。
此刻,只要稍稍走近便能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
“姐姐,这么说,西京太子真是找来了?”浅碧放下手中刚绣了几下的刺绣。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成?”从云头也不抬,认真绣着那副快要完工冬梅图,“这会儿怕是还未离去呢。”
“这西京太子也真是有本事,小姐隐了这么多年都能找到。”
“谁说不是呢。眼下怎么办才好?”
“小姐……”浅碧看向睡塌上的凤浅,“就这么放任他等着吗?”
凤浅没有出声。
“今日是该追风出去了吧。”从云随口一问。
“可不是吗,他们四人,每日轮流出去找人。师父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的?”浅碧对自己师父的“隐身”功夫,还是颇为佩服的。
“这泷南皇子也是,难不成找不到到师父便不走了?”
浅碧口无遮拦,“莫非是为了小姐?”
“浅碧,你就会瞎说,当心小姐骂你。”
浅碧吐了吐舌头,看凤浅没有反应才放下心。“说真的,小姐答应欣儿和玉汐公子过招,就不怕暴露身份么?那玉汐公子肯定能看出小姐的武功路数来。”
从云将快要完成的刺绣放在远处看了看,“看出来又如何?他也不能认定我们就与山凤老人有什么关系啊,云峰后人又不止我们几个。”
“姐姐说的也是。”
睡塌上一直闭着双眼的凤浅缓慢的睁开双眸,那眸子,像是深夜里的湖水般,深不见底。
“对方已经找来了。”
从云和浅碧还没明白凤浅的意思,周围的桃树便不安分的移动开来。
有人触动了桃花障。
“你们去告诉他,今夜子时,我定会赴约。”
“小姐!”浅碧叫出了声,连从云也很是惊讶。
凤浅不为所动,“去吧。”
从云和浅碧刚一离开,龙子卿便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有人闯进来了么?”
凤浅并未起身,闭上双眸,懒懒的翻了个身,“公子无需担心。”
他自然不担心。
轻摇玉扇,龙子卿款款走来,带着春风般轻柔的笑意,开口,那声音更是动人心弦,闻者舒心。
“你倒很是休闲。”他来的很是时候,刚好听到了那句“今夜子时,我定会赴约”。
“公子不也是吗。”
再然后,龙子卿没了声音。他就站在离竹塌几步远的地方,站在那里,将凤浅的容颜看的分明。凤浅的双眼毫无预兆的睁开双眼,正好对上龙子卿的双眸,就这样看着,他与她,君子佳人……
木容是在深夜回来的,他带回了苍怀的消息,并让木容转告龙子卿,过几日他便会来寻龙子卿,再次为他压制他体内的毒性。
龙子卿望着月色,并未出声。他的毒是在他还未出世之时,宫中争宠的妃嫔毒害他的生母而留下的。
龙子卿和龙玉欣的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当年她怀上龙种之时,有人眼红,便暗中下了毒手。所幸当时苍怀就在泷南盛京,龙耀天便请他救下她,那毒是专门针对她体内胎儿的,苍怀用药强行保住胎儿,后果就是这胎儿生下便带有剧毒,唯一的办法就是苍怀带走这婴儿,为他驱毒,如此他才会有一线生机。
虽然随着龙子卿长大,苍怀为他压制毒性的次数也随之减少,但那毒一日不除根便一日不得安宁,这不得不说是极大的隐患。
“公子,今日属下在无音山见到了西京太子。”
“西陵嵘烨?”龙子卿这才收回目光,“他来此为何?”
“属下猜测,是为凤姑娘而来。”这无音山本就不是名山,自然不会为山而来,唯一的可能便是为这山中的人。
“我知道了,你回房歇息吧。”
“是,属下告退。”
连西京太子也慕名而来,江湖中从未有一个名号为凤浅的人,这些人究竟是为何而来?
木容刚走没多大一会,龙子卿就回去了。想不透的事,费脑筋去想也是白费功夫,一切总会水落石出。
刚走出桃林,龙子卿就迎面遇上了一个人。白色衣袂,飘逸如仙,不是凤浅还能是谁。只不过,她的脸遮上了面纱。龙子卿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这是要去赴约吗?”
凤浅没有多意外,迎着龙子卿的目光走近他,“让公子见笑了,既然公子这么说,便算是吧。”
她坦坦荡荡,本来也就没什么,何况,她要做什么,根本不需过问任何人,也不需要顾忌什么人。
“公子可愿意随我一同前去?”
龙子卿这下就搞不懂了,邀请?她这算是在邀请吗?
见龙子卿无言,意外的,凤浅露出了笑容,那笑颜,怕是月中人看了也要自愧不如。尽管她以面纱遮面,但那笑意直达眼底,一双明媚的眼像是焕发了光彩般,摄人心魄……待龙子卿回过神来,眼前已不见了凤浅的倩影,风中还留有她的盈盈之声“那我便先走了”,空气里,充盈着她独有的香气……
龙子卿轻叹一声。
西陵嵘烨立在山头,夜风拂起他的衣袍,长发飘在风中。无痕离他很远,若他们说些什么,他肯定是听不到的。
就要见到日夜思念的人,此刻他竟是平静了下来。那时他只是半大少年,泷北与西京素来交好,他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在他十二岁那年,他被封为太子,并与泷北公主百里浅定下婚约,尽管那时的她只是个八岁的天真丫头,尽管那只是场政治婚姻,但他,已经认定了那个精灵般的小女孩。
正在西陵嵘烨出神间,一个白衣女子突然从他前面的断崖下面飞跃上来,她的背后是漆黑的夜幕中镶上的一轮圆月,背对月光,那女子白衣似雪,衣纱薄如蝉翼,长发如瀑,飘逸如仙……只是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深似潭水的眼。
凤浅落在西陵嵘烨面前,开口,淡漠如霜,“你找我?”
西陵嵘烨这才回过神,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摘下面纱。”是命令,而不是要求,是无情,而不是含情。
凤浅不做反应,不急不慢的开了口,“公子怕是连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便盲目找来了吧。”
“摘下面纱。”他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小女子的容貌只有有缘人方能见到。恕小女子不能如公子所愿。”
“百里浅……”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西陵嵘烨背在身后的手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凸起。而她,依旧安然自若,“公子认错人了,小女子并非你口中所说之人。”
“若你不是,你为何不敢摘下面纱?你分明心中有鬼,不敢见我!”那目光饱含太多,愤怒,悔恨,疑惑,受伤……全部的心情交织在一起,让他难以言说……
凤浅视而不见,“你我无缘,我又何必让你看我的容貌?”
一句无缘,让西陵嵘烨忍到了极致,他猛然出手,目的自然是摘下她的面纱。凤浅仿佛预知了他的动作,轻松闪过,接下来,便演变成了两人的一攻一守。
远处的无痕自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人打的不可开交,准确来说,是主子紧追她不放。
几个回合下来,西陵嵘烨没有讨到半点好处,凤浅身形多变,反应敏捷,他根本就达不到目的,可他不愿意放弃。凤浅却不愿意与他多做纠缠,内力聚于掌间,朝他拍去,西陵嵘烨一时无防,硬是受了她这一掌,身子连连后退。
无痕忍下欲要冲过去的冲动。
西陵嵘烨一手捂着胸口,所有情绪化作无尽悲哀,就这么望着凤浅,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凤浅一甩宽袖,“多有得罪了。”
那语气融合那每个字间,都化作一把利剑,毫无保留的狠狠刺在西陵嵘烨的心上……“你还是快些离去吧,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倘若你再纠缠下去,我必定不再客气。”
西陵嵘烨一时气急,急火攻上心头,加上他受那一掌,毫无预兆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殿下!”无痕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凤浅不再看他一眼,“先走一步。”
说完,她便施展轻功离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西陵嵘烨再也支持不住,无痕紧紧扶着他,“殿下,我们走吧!”
西陵嵘烨死死盯着一处,眼中没了焦距,仿若……失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