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是你听错了。”魏丽颖面不改色的说道。
“许是天儿听岔了。”龙至天也不反驳,只是他心里清楚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此时本应是花落季节,这园子里却依旧芬芳馥郁,斗艳争奇。
也难怪了,魏丽颖向来以六宫之主自居,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就连园子里的花都不愿看到一朵残败的,她如此骄奢,靠的却不单是天子的恩宠。
“母妃,出兵西京一事,您怎么看?”
“你外公让他的门生以及站在他那一派的官员们皆上奏出兵,却不是真正的为了此事。”魏丽颖随手摘下一朵花儿来,放在鼻尖处闻了闻,却什么味道也没有,心中立刻生了对这花的嫌弃来。
龙至天看自己的母妃皱了眉毛,便猜出了几分她的心思,后道:“昨日在朝堂之上,父皇分明是气极的,却分毫未发作,不动声色的便处置了郭大人。”
魏丽颖从宽袖中拿出锦帕来,擦了擦手,接着随手便把帕子丢到了一边。
“正是父皇这般,恰好震慑到了外公一派的人。”
“是啊,所以你外公才会如此生气,平日里,当真是养了一帮废物!”
那么,他口中“受尽折磨而死”的人,又是谁?
这个范围有些广,龙至天似乎无法准确猜测出来。
“不过即便是你父皇不下旨,你外公也是早有准备的!”魏丽颖勾唇一笑,自信满满。
“母妃的意思是……”
“此事尚且还早,到时你便知道了。”魏丽颖并没有透露的意思,后突然想起什么,“天儿,你可知,你那无人知晓的大皇兄龙玉霖,尚在人间啊!”
龙至天一愣,“大皇兄?”
“当年,你父皇十分宠爱凤岚,你的母妃我,只是个不受待见的妃子。”魏丽颖望着远处,想起当年的种种,眼中有些落寞,“我亲眼看着她喝下了那碗堕胎药,却不曾想,他们的儿子还是活了下来!”
“那他如今身在何处!”龙至天急急问道。
“他兴许是在苍茫山藏匿了二十余年,如今却是在泷北。”
提到泷北,龙至天立马想到了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她依然活着,这件事,不知母妃是否知晓……
“原本你皇位之争的对手只有龙子卿一人,如今龙玉霖突然出现,天儿,你可要有所警觉,千万不能有一丝松懈!”
魏丽颖说的什么,让思绪早已飘到了别处的龙至天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放心好了,母妃定会为你筹划好一切!”
望着魏丽颖信誓旦旦的模样,龙至天心中犹豫了一番,还是问道:“母妃,二皇兄已经消失了半年有余,你可是知道他的下落?”
“龙子卿……”魏丽颖略带恨意的喃喃道。
想到龙子卿,魏丽颖便想起他那个柔若无骨的母妃来,凤岚死后,龙耀天便宠幸了那个女人,更是把她魏丽颖视为空气,她恨啊!
“先前所有的人都在找苍茫山的所在,你外公也在江湖上找了一批人,据那些人说,龙子卿已经找到苍茫山了,如今到处都不见他的踪迹,想必他是在苍茫山吧!”
“还有那个贱女人的女儿,百里浅!”魏丽颖咬牙切齿的补充道。
“她不是……”
“哼!白桑那个没用的东西,还跟本宫保证万无一失,结果不还是让百里浅活下来了!”
龙至天并未多言。
原来,他的母妃早已得知她没有死……
苍茫山。
大雪纷飞了数日,今日竟是难得的晴天。
亭子里,百里浅一人坐在那里饮茶看书。
院子里的红梅看上去喜人的很,苍茫山这么多别致的景色,住了如此之久,百里浅依然独爱这里。
龙子卿刚踏进院门便看到百里浅坐在那里,恬静美好,天地不及。
“殿下,泷北已开战了,西京皇将他全部的兵马都调去了泷北。”黑鹰站在一旁说道。
龙子卿的眼神微动,他竟将西京的兵马全部都调去了泷北么……
“另外,颖妃已经得知了大皇子的身份,皇上已经命人全力保护他了。”
“我将消息扣在我这里,她全然不知如今泷北已战火四起。”龙子卿的眼中仅有那一人,看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连我也不知如此是对是错。”
“殿下是为了浅公主好,她定能理解。”
龙子卿摇摇头,“在我看来是为她好,只是对她来说却是不守信,不负责,常人最不愿接受的便是旁人眼中的‘为我好’。”
黑鹰向来话少,龙子卿似乎不只是说给他听的,他便也不再接话。
“泷南如何了?”龙子卿收回视线。
“魏太师一党如今已经全部浮出水面,只是他如今越发猖狂,竟让所有与他一派的大小官员全部上奏皇上,趁西京内部兵马亏空之时出兵,开辟疆土。”
“看来他已经失去耐心了。”龙子卿的视线再次落到了百里浅身上。
注意力一直放在书上的百里浅似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便看到了龙子卿正远远的望着自己。
“皇上暂且压下了此事,魏太师也消停了一阵,只是难保他不会再有其他动作。”黑鹰接着说道。
“如今我身在苍茫,大哥又去了泷北,父皇身边可用的人也不多了,若是魏太师此事发难,不知父皇能否安然应对。”
“殿下尽管放心!”
龙子卿收回视线,看向黑鹰,“你去吧,方才你所说,暂且不要让浅儿知道。”
“是。”
黑鹰应了声便转身离去,未走出几步便消失在了原地。
这世上,当真无人能及黑鹰的轻功。
龙子卿走下台阶,向着那亭子一步步走去。
龙子卿走近之时,百里浅刚好看完这一页,见龙子卿过来了,连连发问:“黑鹰这么快就走了么?可是又有什么消息了?我怎么什么都没收到?”
“莫急。”龙子卿坐下来,为自己添了杯茶,“边奴人再次攻进了泷北,不过大哥已经集结了泷北全部的兵力,这一仗,双方势均力敌。”
势均力敌么?泷北军队懈怠了那么久,如今重上战场,真的能够做到全力以赴,双方真的可以势均力敌么?
“在看什么?”
龙子卿轻轻一问打破了百里浅的思绪,还未反应过来,手里的书已经被他拿去了。
当龙子卿看到书上的那一首《战城南》时,拿书的手一顿。
一首《战城南》,当真可悲可泣。
“这首诗,我在八年前便已熟记于心,烽火然不息,征战无已时,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
百里浅一字一句的念着诗,眼中一片寒凉。
“那时我只知道诗里说的是什么意思,却不知世上竟真有如此惨状。”
“古往今来,朝代兴衰,战争在所难免,历代君王或主动,或被动,皆躲不过‘战争’二字。”龙子卿缓缓的合上书,“有些不过也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只是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多少人到头来一无所获。”
“同样受苦受难的,还有那些无辜的百姓。”百里浅对上他的眼,“若是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依然会谋你的‘政’么?”
“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我虽不是圣人,却也不会滥用这个凶器,我没有那么大的胸怀与野心。”龙子卿的眼平静无波,丝毫没有一个未来君主该有的野心,只是他想说的,又何止是这寥寥几句……
我所求不多,你所愿,便是我所求……
“浅儿,你若真想开辟出一个太平盛世,便用尽全力坐上那个位置,我相信你一定有那个能力!”
“我的确不想再看到这世上纷争不断,只是要想坐上那个位置,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并非是我的初衷。”
“如果我愿意将我的那份拱手相送呢?”
百里浅眼中的那份淡然就此龟裂。
“天下归一,你便可以实现你想要的局面。”龙子卿眼中带笑,说的认真无比。
百里浅轻轻摇头,“若有一天你登上高位,我相信你定会是一个好皇帝,我想,再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了。”
好皇帝么……
龙子卿点头,眼中多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也罢,若真有那一天,他便坐上那个位置又如何?那个男人可以为她放弃那个位置,他又怎么不能替她扛起这天下?
旁人可以为她做的,他也可以,但若是那人真的为她放弃了,他便拾起一切,让她能够在这世上肆无忌惮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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