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桐城后,龙子卿继续往北,却在一个小城里见到了“老熟人”。
一家小小的面馆外排着长队,排队的却多数为男子,面店门口,一风韵犹存的美妇招呼着客人,看那八面玲珑的样子,应是早已习惯了。
那妇人,正是曾经盛宠一时的后妃,魏丽颖。
“爷可是想去尝尝那家面?”凤媛见龙子卿一直看着那家店,便问道,“看那么多人排队,应当是不错的。”
“走吧。”龙子卿迈步离开。
凤媛却未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
也难怪了,她是在龙子卿即位之时进的宫,自然不识那妇人是谁。
“没关系,走吧。”从云握了握她的手。
“哦……”凤媛有些无措,她最怕的,便是龙颜不悦。
未走多远,龙至天迎面而来,他手中提着菜,看样子应当是刚从菜市场回来。
曾经华贵的皇子,如今身着粗布衣衫,褪去了贵气,如今与路人一般无二。
龙至天立在原地,呆楞着不知作何反应。
河岸边。
“三弟别来无恙。”龙子卿负手而立,整个人的气场已完全与过去不同。
“你不都看到了吗。”心高气傲的龙至天似乎不愿意服输。
十年前,龙子卿放过了这母子俩,若不是因为他们是兄弟,若不是顾及着龙耀天,他绝不会如此手软。
“三弟能有今天,还要多多感谢父皇才是。”
“哼。”龙至天冷笑,在他看来,这句话当真可笑至极。
“看来三弟过了十年还没能看明白。”龙子卿锐利的眼直直的看着龙至天,似乎要把他看透一般。
在接触到龙子卿的眼神的那一刻,龙至天瞬间感觉如坠冰窖,他定定的站在原地,浑身不得动弹,此时他才明白,眼前的人,的的确确已与过往不同了!
过去的龙子卿会放过他们母子,但若是再重来一次,以现在的他……绝不会!
“你……你不要以为做了皇上就能高我一等!”龙至天想要硬气一点,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龙子卿勾唇一笑,“朕可是天下之主,万人之上,你,还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龙至天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的确,如今的龙子卿,是受尽百姓爱戴的天下之主,就连当初对他怨念与恨意难消的西京与边奴都已经彻底臣服,尽看天下,当真是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
“与其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三弟不如好好经营买卖,兴许下半辈子还能够不愁衣食。”
龙子卿说完这句话便离开,留下龙至天一个人愤懑不平。
即便是他不甘心,又能如何?
龙至天看着龙子卿的背影,一切的不甘通通咽下,哪怕他再不愿承认,他还是比不过龙子卿,即便是他坐上那个位置,也做不到像他成就的这番太平盛世的局面。
一行人继续往北,来到了曾经泷北的地界。
言城是白小年的家乡,途经言城,心中惦念着妹妹的龙子卿特意停下了脚步。
如今的白小年已是盛名在外的神医,然而十年里,他却只回过一次言城,就连他的族人都不晓得他的下落。
白小年的行踪飘忽不定,比龙玉霖还要难找,找不着他,自然也见不到龙玉欣了。
“主子,属下这便加紧去寻公主的下落。”追风道。
龙子卿一直都在寻找妹妹,他也不是没有收到过龙玉欣的信,每每收到信之后他便派人去寻,只可惜从未寻得妹妹踪迹。
“欣儿这一走便是十年,即便是她从不在信中说,朕也是知道的,她一直在怪朕。”
龙子卿对着院子里的那株海棠花而立,红粉的花开满枝头,颇为讨喜。
他又想起了当年在苍茫山时,百里浅时常在院子里赏梅,那时她说,红梅最衬雪景,因此世人大都爱看这景致,她自然也免不了这个俗,所以,后来他命人在宫里栽下所有品种的梅花,年年都做这个“俗人”。
凤媛和从云远远地看着龙子卿,看他似乎陷在某种回忆里,整个人都显得那般轻松。
“这么多年了,皇上还未走出来。”凤媛眼中只有那一人,满心眷恋,满目愁苦,却无人可诉。
“连我都未从公主的死中走出,皇上又怎会那么容易?”从云看的却是追风。
于他,她心中有愧。
为了帮助龙子卿堵上天下悠悠众口,她选择了忠于百里浅,做了他名义上的宠妃,她选择忠,就意味着要放弃情义,这么多年来,他们二人从未坦然的面对过对方。
凤媛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未发觉从云的异样。
不知龙子卿和追风又说了什么,追风转身离去,恰巧却在转身时看到了廊下的从云。
四目相对,终究是从云先一步挪开视线。
追风心中苦笑,狠下心离开。
百里浅所在的村子里,后山的瀑布下,龙和煕手持木剑,像模像样的练着剑。
百里浅站在不远处,看的仔细。
龙和熙的武功,是她一点点亲授的,自龙和熙懂事起,她便发掘他各方面的才能,琴棋书画,文武礼教,样样不落。
远远的便看到浅碧提着水果篮子走了过来,百里浅上前相迎。
“熙儿最喜水果,想着他练了这么久也累了,我便过来了。”
“熙儿有什么是不喜欢的么?”
“呵呵。”浅碧笑出了声,“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许是因为龙和熙在山野中长大,他的性子比同龄的孩子活泼了许多,他虽顽皮,却天赋极高,不愧是龙子卿与百里浅的儿子。
浅碧看了一会儿,赞许的点点头,“熙儿年纪虽小,功夫却是已有小成了,普通人已伤不了他。”
“起步的早,天赋又高,比我那时强上许多。”
“可不是吗,熙儿小小年纪,却跟个大人似的老成,听木容说,宫里的那位小时候也不似他这般呢!”
二人说着,百里浅察觉到了脚步声。
“义父!”
百里浅还未回头,龙和熙便已经欢喜的叫了起来,并朝着这边跑来。
龙和熙直接跃了起来,一把搂上了西陵嵘烨的脖子。
西陵嵘烨高高抱起龙和熙,笑的十分愉悦,“你小子,跑的倒是快!”
“那是自然的,熙儿已经好久都未见到义父了呢!”龙和熙说着,搂着西陵嵘烨脖子的双臂又紧了紧,那模样,亲的不得了。
“每次熙儿一见到你,便亲的不行。”百里浅上前。
看到百里浅的那一刻,西陵嵘烨的心瞬间柔软,“我是他义父,看着他出生,陪着他长大,自然与我亲昵。”
龙和熙连连点头。
“好了,今天也练的差不多了,看天大约快晌午了,我们回去吧。”
“好的,回家喽!”龙和熙异常兴奋。
“熙儿,下来自己走,莫让你义父抱着你下山。”
龙和熙紧紧搂着西陵嵘烨,“不嘛,娘亲,晚上我还要和义父一起睡!”
“你这孩子!”
西陵嵘烨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听着母子二人的话,心中满满的幸福。
“熙儿,走喽,回家!”
“好的,义父,你用轻功带熙儿回家好不好!”坐在西陵嵘烨肩头的龙和熙兴奋极了。
“好!”西陵嵘烨说着,抛起龙和熙,又稳稳的接到怀中,随后提气而起,如同飞在半空中一般。
“哦,我飞起来咯,义父好厉害!”龙和熙兴奋地声音传出好远。
“熙儿虽从小都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但他这义父对他的爱却是满满的。”浅碧收回视线,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百里浅。
百里浅点点头,“有这么多人爱着他,护着他,他才能如此开朗康健,平安长大。”
当年百里浅以身试毒,她安然无恙,毒素却转移到了腹中的胎儿,随着龙和熙慢慢长大,毒性也越来越烈,然而他自己却不知实情,只以为自己是身子不好罢了。
“只可惜他虽是我生,我体内不老药的药性却于他无用。”百里浅忧心不已,如今看着龙和熙健康,却不知他何时会毒发……
“小年常年游历在外,为的也不过是找出解毒的法子罢了,还有他的义父,大家都在为熙儿而努力,姐姐也莫要太过担心。”
百里浅点点头。
“只是……”浅碧看一眼那父子二人离去的方向,确定他们已远去,方才敢说出来,“姐姐是否想过,让熙儿见一见自己的亲生父亲,你也好见见他?”
百里浅脚步一顿。
“熙儿虽有这么多人爱护,他也懂事,从不问及自己的生父,但是毕竟是骨肉亲情,割舍不得,如若不然,熙儿也不会与他义父那般亲昵。”
终究是十年的光阴,从前那般粗心大意的浅碧,如今心思竟也这般细腻了。
浅碧说的话,百里浅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龙和熙体内的毒性未除,生死未卜,她又怎能让那个尝过生离死别之苦的人,再受一次得而又失的打击?与其会失去,倒不如不曾拥有,这样,痛苦许会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