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回过神来,晓得今儿这事儿是了不了了,自己也找补不回来了,但总不能让戚若接着说,到时候他们戚家简直是不用要脸了。
想着,她干脆将戚若一把拉住,就往屋里拖,嘴里还道:“好啊,你还学会说谎了,我可没教过你这些,走,跟我进去找你爹好好说道说道!”
戚若一手扒拉着门框,嘴里带着哭腔道:“我不进去,你要打我的,我不要进去,你就是想打死我!”
这时候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出声道:“戚家娘子啊,这戚若不想进去你就崩拉她了啊,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这样为难啊?”
大伙儿纷纷附和着,宋氏一时很是难堪,但她顾不得这许多,只得强硬道:“这娃子不是我生的,做好做坏都是坏,我不教训她,就看她爹咋说!”
“我不要!什么我爹,他就没拿我当过女儿!还不得听你话打我!”
戚家的是一个也别想摘出来!
戚兰是受不了了,蛮横道:“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戚若,你就是我们家的一条狗!”
话罢,她也上手去拉戚若,一把将戚若给拉进了院儿里,“砰”地一声还将门给关上了。
“这咋办啊?”一妇人忧心忡忡地问道,要是真将人打出个好歹那还得了?
“一人去寻村长,一人去寻王大娘。要快!”一显得颇为精干的妇人道。
说着,一汉子和一妇人就各分两头去寻人了。
而祁陌这会子也拾掇好心情回村来找戚若了。
他晓得戚若决计不会回家,那她只有一个去处——戚家。
他甫一到得戚家就见外面围了许多人,见得他来,一汉子就上前道:“快,傻……祁陌,你婆娘在里面呢,不知道咋样了。”
祁陌也不待他多说什么,谢过人就直接上前一脚将木门给踢开了。
这时候里面已经闹起来了,几人皆在堂屋里,而戚若正拿着匕首在宋氏面前晃着。
外面的人看不大清里面的情形,可祁陌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还没走到堂屋就听她声声质问道:“就算是养一条狗养了这么多年也生出感情来了吧?何况我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不说在这个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起码我也是尽了力的,该做的我都做了,我有哪点对不起你啊?”
“爹,您说呢?我哪点又对不住您?”她是忍不住了,声泪俱下地控诉道,“甭说你不晓得这事儿,就算不晓得那你眼睁睁看着宋氏这样待我可曾真心为我想过?”
戚仁躲在宋氏后面嗫嚅半晌,最后嘀嘀咕咕道:“想过的,你是我女儿咋没想过呢……”
宋氏狠瞪了戚仁一眼,也是逼出火来了,厉声回道:“好,我告诉你为什么!”
“你的出生就是原罪!是你那贱皮子母亲勾引了我的丈夫,还有了你!只要你还在我跟前晃悠我就会想起这件事,我就永远不可能忘,不可能放下这份痛苦和屈辱!”
戚若身形一晃,被祁陌及时扶住了。
她回头看着祁陌,眼中带泪,嘴角带笑道,甚为缱绻道:“你来了啊,就快结束了。”
就在这时候,戚兰拿出了把剪刀,就要向着戚若挥去,被祁陌眼疾手快地阻了,可他的手臂上也划拉开了一道大口子。
戚若吓住了,手上的匕首就要滑落,却是被祁陌一把接住了,对着戚兰就甩了出去。
戚兰吓得大叫一声,剪刀应声落地,那匕首却是插到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你们要是再敢动我媳妇儿看我敢不敢让你们偿命!”祁陌眼神锐利地扫视过三人,一字一顿道,“反正我在你们眼中不就是个傻子吗?我不介意再被你们当作疯子!”
话罢,他就往前走了几步,吓得几人连连后退。他讥笑一声,将墙壁上的匕首抽了出来,转身就要带着戚若往屋外走。
戚若走了几步却是顿住了,回头道:“我告诉你宋氏,还有你戚兰,我是受着我娘的遗愿才一直忍着让着,活儿也全揽着,可我不是你们戚家的牛马,不是你们呼来喝去的狗!”
“真的够了,戚仁,我令愿从来没你这个爹,也从来没踏进戚家大门过。”
她也不管是不是大逆不道了,说完这话便挽着祁陌的手臂往外去了。
这一回,她不会再回头!
到得屋外,大伙儿一看,吓,这戚家人还真是不得了,祁陌这人高马大的也被他们家的人给捅了一刀。
戏都做到这份儿上了是断没有不做完的道理。
她泪眼朦胧地扫视了一圈众人,带着哭腔道:“大伙儿也瞧见了,我忍让着,我夫君更是为我受了伤,我是断没有一退再退的道理了,今儿个我就将话撂在这儿,我们同戚家从此刻起是再无干系了!”
祁陌愣了愣,猛地抬头看向戚若。
他是想过这一天的,该说无时无刻不想让戚若同戚家断了来往,可这毕竟还有她的父亲,她因着从小失去母亲,到了戚家后又没得到多少善意,是格外的眷恋亲情。
那不是王大娘和他能替代的。
如今真到了这一天他反倒惊诧了,可一切又好似是情理之中,而方才她的种种表现好像也能解释得通了。
对戚家人死心是有,同戚家人脱离干系又能保全名声的心思也有。
待他们走远了,不会再有人听见了,祁陌才沉声问道:“你是早也打算好了是吗?”
戚若没说话,祁陌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径自走了。
戚若连忙跟上:“阿陌,你别跟我置气,你手还受着伤呢。”
祁陌没理戚若这话,进了院门后就往灶房去了,她想跟进去,可瞧见他这般模样又踌躇了,只好去求一旁的王大娘。
“干娘,还得劳烦您去帮阿陌包扎一下伤口。”
王大娘早已听闻了此事,是无奈又气愤:“你们哟,我以为我这老婆子的心终于能落下了你们又置气,真是我的祖宗诶,上辈子欠了你们什么啊,这脸又怎么了?”
“干娘,我的脸没事儿,不消多会儿就消了,你还是进灶房去瞅瞅阿陌吧。”
戚若是真的很担心祁陌,那一剪刀可是插得不浅啊,他是受着重伤来的石头村的,好容易养好了如今又因着频频受伤。
她心中就像堵着块大石头,压得她踹不过气来,好像总是这样,待她好的总也因着她受伤,她也总也留不住……
她呆呆地坐在堂屋的凳子上,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裙,心中告诉自己,不会了,这回不一样了,她不会再退让了,她一定能留住自己想要留住的,保护好自己想要珍视的。
就在她还在发呆的时候陡然感觉脸颊上一阵滚热,一抬眼就瞧见祁陌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敷着脸。
戚若睁大了双眼,是一刻也舍不得挪开自己看着祁陌的视线,这样细细看来他眼中似乎还藏着丝委屈。
她伸手握住了祁陌正轻柔地为她敷脸的左手手腕,温声道歉道:“别跟我置气了好不好?我错了,不是故意的。”
祁陌一言不发地撇开了她的手继续为她敷着脸。
戚若睁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祁陌,又可怜又无辜的,祁陌到底是抵不住开口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你又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戚若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不该那样对你?”
她见祁陌不答,又道:“不该一意孤行?”
戚若见祁陌没说话,更是忐忑,她悄悄地伸手拉住了祁陌的衣角,低声道:“我做错了什么你同我说好不好?我改。”
剥了壳的水煮蛋这会子也凉下来了,祁陌也不管脏不脏的,似泄愤般一口塞进了自己嘴里,嘴巴撑得鼓鼓的,看了眼戚若,又狠狠咬了口!
戚若知晓祁陌没方才那般生气了,忙狗腿地给他倒了杯水:“喝水,别噎着了。”
祁陌瞟了戚若一眼,委屈巴拉道:“怎么?媳妇儿还怕我被噎着?”
祁陌这话于戚若来说委实过重了,她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堂屋内霎时静得不行。
祁陌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戚若,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伤到她了。
就算现今的他失忆了,对许多人情世故都不懂,但这都醒过来大半年了,又经历了这许多糟心事,加之他本身就聪明,也悟过来了不少,何况这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哪里会感知不到?
他嗫嚅半晌,终于开了口:“媳妇儿,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想你有什么事儿同我说,我们一起担着。”
“阿陌,你或许不懂,但有些话是说不得的。”戚若没有抬头,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有时候口不择言才是最伤人的啊!”
祁陌是真的着急了,什么要端着给戚若一个教训的想法都抛到了脑后,见人不愿抬头急忙就蹲到了她身前,紧紧拉着她的手,仰头看着她的脸着急忙慌地解释道:“对不住,我……”
“我就是个大傻子!不该这样说的。我就是想你珍视自己,不要冒险。”
他渐渐平复了心绪,声音变得悠远:“若是我没有及时赶到,你为了我们这边儿占理是不是就要刺伤自己?”
他可不相信戚若在戚家门口同大伙儿说的话是临时起意,只怕是早都想好了,就是为了跟戚家断得干净的同时还能占理,那样旁人也不能戳他们的脊梁骨。
他晓得的,他的媳妇儿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他,他们这个家。
两人相对而视,眼中涌动的是浓浓的情意,不过都是为了对方着想罢了。
王大娘在门外看着是欣慰不已,想着多少年没见过这样恩爱的一对夫妻了,是真正的同甘共苦,她只希望他们以后也能这样相互扶持着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