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友手头不宽裕,宋元清这里又实在缺银子,陈武才想出了这主意来,可没想到人家竟只给这么少。
陈武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可银子是人家的,他也不能帮着宋元清明抢不是。虽不能明抢,但陈武还是过意不去的帮着宋元清说了几句话。
“你们这……这银子未免也太少了些,都不够外头买药的钱。你们看,是不是再……”
“我没有!”
“我也没有!”
陈武话还没说完,这两个人就齐声拒绝,大有宋元清不满意就要再把药退回来的意思。
“你们怎么……”
宋元清劝住陈武,“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先把药拿回去,吃完了再过来买就是了,还是这个价钱,以后也不会多收你们的。”
两人有些不信,可瞧着陈武那副架势和宋元清隐忍下的憋屈,顿时又觉得自己赚了,便匆匆告辞离开。
陈武实在没脸,也要离开,宋元清将他喊住,还没等张口,陈武就已经先羞愧上了。
“宋大夫你看……要么他们的药钱少了多少,我这里帮他们补上?”
宋元清失笑,摇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是药多。反正放着也是放着,既然人家需要,那我给人家就是了。陈大哥你不必如此。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药钱少些也是应该的。”
她这么说,陈武心中就更加愧疚了。
“那怎么行,宋大夫你还有这么多人要养,才四两银子哪里够!”
说着,陈武便把身上的银钱全部抖了出来。宋元清瞧着他左掏又翻才抖出来的这三四文钱,皱起了眉。陈武抬头,正好瞧见她这副神情,面上的愧疚顿时又难堪起来。
“我,我身上就这么多。这几日我家里有些困难……”他把这三四文钱塞过去,宋元清却把手收了回去,躲开了他的动作。
陈武涨红了一张脸,“宋大夫你先收着,他们的药钱,还有我的药钱,我过两日一定凑齐了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宋元笑道:“我若是在乎这些,你前头来这一趟我就该收你的银子了。陈大哥你就安了心,这银子,我真的不缺。”
陈武哪里会相信。他抬手一指,“你不要银子,那些人能答应?”
宋元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恰好瞧见还露在外头剩下半个脑袋的刘氏。见她望着自己,刘氏又赶紧的把那半个脑袋给藏了进去。
她收回目光,正想要说话,却听陈武已经开了口:“他们家人好手好脚的,干什么总让你养着?都是男儿当家,他们家又不是没有男丁了,宋大夫你又何必把一切都给担下来?”
宋元清干笑两声,没接他的话。倒是那刘氏,砰的一下将房门重重摔上了。
陈武面上一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真的就告辞离开了。
当天吃了晚饭,大伙儿都收了碗筷了,奚云敬和袁承文才前后脚回来。刘氏忙着招呼儿子过来吃饭,说刚才给他留了饭菜。
说罢,刘氏就去厨房里给袁承文拿了饭菜来,那被刘氏端着的那碗红薯粥都已经快溢出来了,碗边满满糊着的全是粥粒儿。
今天煮的是粥,想着要省着些,所以这一锅煮的有些清,又因为奚云敬与袁承文两个人都不在,所以她与柳氏特地留了两碗。
可刘氏手里喝一碗都能把筷子立住了!
宋元清一愣,跑到厨房里去看了一眼,瞧见果真是刘氏把两碗粥都并做了一碗。端出去那一碗能立得住筷子,但厨房里却是真真正正的一碗汤水,能半粒儿米都瞧不见,更不用说小块儿的红薯了。
她愤愤追出去,进门时却瞧见袁承文已经吃了那一碗粥,刘氏还怕儿子吃不饱,一个劲儿的催着他夹菜。
宋元清心头鬼火一阵。“两碗粥你怎么就并做一碗了?他吃了,那奚云敬的呢?”
刘氏头都不抬,“人家没准儿吃过了呢。”
瞧见袁承文动作顿在那,刘氏又柔声道:“没事儿承文,不够吃娘再去给你煮一锅。”
煮特么!
她会煮么!
够煮么!
袁承文哪儿能不明白这些,本来确实是很饿,可这会儿却是一口都咽不下去了。他抬头望向门口,瞧着倚在正房门口的奚云敬,“我才刚喝了一口,要么……你若是不嫌弃,我再去厨房给你拿个碗来?”
他才刚刚站了起来就被刘氏一把给摁坐了回去,那架势,实在太像刘氏要撵宋元清出门那一天了。
“喝你的,管别人这么多呢?人家哪回看上过这些稀粥烂菜,这么晚回来,怕是早就吃过好的了。”
奚云敬抿着一抹似笑非笑,“对,我今天是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这一听就是假话,越是让袁承文心里头有些难受。
“娘!你怎么能……”
刘氏两眼一瞪,“我怎么了?”刘氏哼哼道:“怎么光盯着我们家承文说事儿?莫不是因为白天陈武那些话?哼!说起来,我家老爷和小叔也没闲着,承文也在外头跑了一天了,文意还小,就不算他。但这家里住的可不光只有这么几个男丁……”
刘氏冲着门口抬了抬下巴,“呐,这不是还有一个闲着的。”
奚云敬眉峰轩起,“你怎么知道我是闲着的?他就是跑着的?”
刘氏理直气壮,“我就是知道!承文是我儿子,我自小养到大的,他上进,得体,谦让,担当,岂是你这等……”
还未等刘氏把话说完,袁承文就已经猛然起身,沉着一张脸大步走了出去。
宋元清也懒得与不讲理的刘氏多待,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便也这么走了。
刚要回房,却听奚云敬在身后喊住了她。
奚云敬走到她跟前来,也不说话,就这么笑着看着她。宋元清被他看得有些心头直跳,后退一步之后赶忙找了个话头。
“你真的吃过了?”
奚云敬把身子探过来,猛地一下又把距离给拉近了。“你在关心我?”
宋元清别开目光,“既然吃过那就行了。我,我回屋去了。”
“别走。”奚云敬扣住她的手腕,吓得宋元清一跳。
“你,你要干啥?现在天还没黑呢!”
奚云敬稍稍一愣,后头竟大笑起来。宋元清挣开他的手,一张脸肉眼可见的红到了耳根下。见他笑不停,宋元清自己生了气,推开房门就要进屋去。
“我有事,要离开几日。”
宋元清动作顿了顿,回身问他,“要离开几日?”
奚云敬点头。
她紧着问:“几日是几日?”
奚云敬想了想,“大概三四日,又或者久一些,七八日。”
宋元清眉心拧气了疙瘩。“你要去哪里?莫不是冯营发现了你,所以你要跑路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
“跑路?”奚云敬琢磨了琢磨,又重新笑了起来。“你这说法倒是有意思。”
他把笑停下来,“这几日我不在,你好好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去原阳州府那条水安巷里找一个叫做……”
“你在交代后事?”宋元清眸色冷沉下来,“你若是要走,那就走的干净利落些,像个大姑娘罗罗嗦嗦的干什么?若是你还回来,那这些话就不必再说了。”
宋元清推开房门,不过片刻又出来了,伸手递给奚云敬一样东西。
“什么?”
“你前两天不是总说夜里蚊子太多,这个东西挂在墙头,驱蚊的。”宋元清轻咳两声,“你若是外出,戴在身上也行。”
奚云敬拿着那布包,瞧着上头粗陋难看的针脚,眼里头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了。
“这是你弄的?”
宋元清神情微妙,又顾左右而言他,“这里头的药,药性很好,你不用担心与其他东西相冲相克……”
“是你弄的吧?”奚云敬捏着那布包重新凑过来。
她松开紧抿的唇角,“不要就还回来!”
奚云敬手快的把东西揣进怀里。“哪儿能不要,挺好看的。”
宋元清眸心一窒。
这人瞎了吧!
宋元清动了动唇,又什么都讲不出来。最后只是嘱咐他在路上要多加小心。
回了屋,宋元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跑去敲了人家的房门。开门的是袁承文,脸色一如离开正堂那会儿那么难看。
“做什么?”
“我找奚云敬。”她清了清嗓子,把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借口翻出来,“那会儿奚云敬让我去水安巷找谁?我给忘了,你让他出来,我再问问他。”
袁承文皱着眉,“奚云敬?他不在。”
“不在?”宋元清狐疑道:“他去哪里了?”
袁承文面无表情,语气亦是十分冷淡。“他不是说要出远门,方才就已经走了。”
“走了?”宋元清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些,“不是说明天?怎么就走了?”
袁承文冷笑,“谁知道呢。听说是要去十天半个月的,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大买卖!”
十天半个月?
她心头空落落,又有些难受。
“不是说好三四天,怎么又成了十天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