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宋元清的手腕,她扯了扯衣袖,死不承认。“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奚云敬先是没听见,只继续叹息道:“那几日,元清饿的都吃不了饭了,我几次劝她把镯子拿出去当了她都没舍得。那几日,她见了我就恨不得把我眼睛挖出来,又或者见了我,就恨不得像是现在这样,紧紧的护着这镯子,生怕我抢了这值钱东西。”
“奚云敬!”
这特么瞎扯淡呢!
柳氏走之前留下了镯子,宋元清怕镯子丢了,便一直带着手腕上,但奚云敬刚刚说的那些全都是胡乱瞎扯!
家里确实是没吃的了,但宋元清也不至于饿的都吃不了饭。这不还有王伯的接济么……
至于他所说自己护着镯子要挖他眼珠子的事儿,那更是无中生有。
这镯子她戴了就戴了,但从未刻意过什么,也就是刚刚奚云敬提起这一茬后她才遮了遮。
既然柳氏已经回来,那这镯子也该物归原主了。
宋元清取下镯子,递过去。“还给你。”
柳氏看着这镯子,却没有伸手去接。“这镯子已经给你了,我就不能再要回来了。”
宋元清可不管这些,直接把镯子塞到柳氏手里,转身便走了。袁文意拉了拉柳氏的袖子,“娘,她这是什么意思?那这房子我们还能不能住了?”
柳氏没理他,倒是追问奚云敬。“奚公子,这老胡一家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我听元清刚才那些话,这老胡……”
奚云敬满足的歇了筷子,“老胡犯事儿了。”
老二一家面面相觑,“老胡这么本分老实的人,犯了什么事儿?”
“老实?本分?”奚云敬讽刺的笑开来。“昨晚上,有人深夜里敲开了我们家的大门。”
他说起“我们家”这三个字时,老二一家三口都皱起了眉。
“这人也不说话,就只是敲门。开了门才知道,原来是胡家这个闺女。说起胡家这个闺女,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照着我身上就扑了过来……”
奚云敬这一段故事讲的是抑扬顿挫高.潮迭起,听得老二一家只觉得是惊心动魄,意犹未尽。
晚饭时,柳氏做好了饭菜亲自送过来。见了宋元清,柳氏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宋元清转身便去了别处,根本就不搭理她。柳氏把东西放下,“怎么不见奚公子?”
宋元清罔若未闻。
柳氏终于忍不住,快步走到她面前。“元清,老胡家的事情奚公子已经与我们说了。”
宋元清看着她,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沉沉,却是看不出喜怒。
柳氏动了动唇,说的却不是宋元清以为她去声讨老胡的话,而是说起了昨晚上的那场大火。
“昨天晚上,袁家老宅着火了。”
宋元清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我知道。”
柳氏再上前一步,“那你也该记得,现在袁家老宅,是周玉泉住着的。”
“我知道。”
柳氏神情微变,“那你可知道,昨天官府去救火时顺便在周玉泉家中查出了一个被砍了脑袋的男人,就在他妾室的屋内。”柳氏深看着宋元清,“那妾室,住的便是你之前那间屋子。”
宋元清面无表情,“做什么与我说这些,人又不是我杀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宋元清心里头还是咯噔了一下。
被砍了脑袋……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宋元清脑子里却已经有了画面。
在山里,奚云敬用一根银丝杀鸡,刘氏离家出走那一晚,他亦是杀了要对她出手的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死了的男人……是老胡?”宋元清声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氏没注意,只是摇头,“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只说那人虽然没了脑袋,但也有八尺的个子。老胡……个头不够。”
宋元清直接拧起了眉心。
虽然她被人从后头敲晕,但宋元清却瞧见了烛光晃在对面墙壁上的影子。
那分明就是个男人!
这是老胡家,宋元清自然而然的就以为这是老胡。就奚云敬那个脾气,绝不会轻易放过老胡家。
听说老胡一家搬走时他还没多想,可这会儿听了柳氏的话,宋元清只觉得后背一阵寒凉。
“你以为那人是老胡?不过就周玉泉那个人的手段,老胡没把你骗过去,他还真的有可能会痛下杀手。”柳氏冷哼,“官府把人抬出来的时候我们去看了,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那人明显不是老胡。”
说到这,柳氏又笑了起来。“听说前两天朝廷来人了,就住在原阳府衙里。这案子要是查不清楚,他周玉泉一辈子都别想赚银子了!”
“朝廷来人了?”
宋元清心下一沉,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奚云敬。
柳氏面色有些凝重,“这几天,原阳城里好像也有些不太平。”
从生辰那一日之后宋元清就再没有进过原阳城了,里头传了些什么风声她不得知,但她知道,朝廷来人与奚云敬放火这事儿绝对脱不了关系。
亦或者,奚云敬这一把火就是要趁着朝廷那些人在原阳州府时放的。
柳氏走了一会儿之后,奚云敬才从外头回来,见桌上已经摆了饭菜,奚云敬也不客气,抬起筷子闷头吃饭。吃了好几口之后他才觉出不对,抬起眸子,正好就撞上了宋元清那双审度在他身上的黑白分明的眸子。
“怎么了?”
刚问完,奚云敬便主动交代:“是是是,我已经把老胡家的事情告诉他们一家了。”
奚云敬浑然没当做一回事儿,“既然老胡已经不回来了,人家也住了老胡家的房子,也不用再瞒着了,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反正早晚都要知道的。”
宋元清屈着手指敲了敲桌面,“我问你,周玉泉家里那个被砍了脑袋的男人,是不是你杀的?”
奚云敬面上一惊,“什么人?我杀的?”
他煞有介事的想了想,“我杀的那个人,这会儿都臭在土里了吧……我还能挖出来扔到周玉泉的屋里?”
宋元清眉梢轻挑,语调微扬。“我只是说在家里,又没说在屋里。”
奚云敬收起了面上那些浮夸的表情,“对,我杀的。杀了扔到周玉泉他那个妾室的屋里,狗.男女正在睡觉的床上。”
还扔到床上去了?
宋元清打了个寒颤。
“你疯了?你这么招惹周玉泉干什么?”
奚云敬目光一凛。“他来招惹你,我为什么不能还回去?不知死活,不知好歹的是他,你在这教训我干什么?”
“你杀人了!”
“我不杀他,还等着他来杀你?”
奚云敬反问的这一句就给宋元清问住了。
“之前是我不在,我既然回来了,就没人敢再来欺负你。我的媳妇儿,只能让我一个人欺负!”
本是严肃的话题,又被奚云敬最后这一句把气氛弄得暧昧起来。
宋元清拿起筷子,低着头的喝着粥,接着动作藏起了逐渐红起来的脸蛋。
见他只顾扒着碗里没几颗米粒的粥,奚云敬又把旁边那一张饼送到她的手边,再给她夹了些她爱吃的菜。
“你慢些,别噎着了,我又不跟你抢。”
咳……
宋元清这回是真的被呛着了。
奚云敬贴心的给她倒了杯水,“说了让你慢一些。”
宋元清一口把水喝干,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宋元清满不自在,又把那张饼还给了奚云敬。
“我饱了。”
见她要站起来,奚云敬又一把将她拉了坐下。“你这才吃几口,就饱了?行了行了我不看了,你赶紧吃你的。”
他看了一眼桌上这些饭菜,“老胡家的伙食也不怎么样啊,二嫂这么好的厨艺你都不爱吃,那一准儿就是老胡家的菜不新鲜。”说到这个,奚云敬顿时来了劲儿,“老胡家既然走了,那他家的地啊,菜啊,是不是都是我们家的了?”
宋元清用筷子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这种便宜你也要占?”
不过转念想想,老胡家这么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不是好人,她也就不用这般客气了。
“他家地里都有些什么?”
奚云敬一哂,“明天我一道去看看?”
“去看看!”
用过了晚膳,奚云敬突然喊住了收拾碗筷的宋元清。
“这两天我时常要出门,你好好呆在家里,最后哪里都不要去。”顿了顿,奚云敬又提醒她:“这两天原阳州府不太平静。”
宋元清又想起了柳氏说的那些话,她眉心一跳,“二嫂说朝廷里下来人了。奚云敬,人家不是来抓你的吧?”
奚云敬先是一愣,后头又郎笑起来。笑过之后,他才正了颜色,与宋元清说:“是,人家就是来抓我的。所以这两天我得出去避避风头。”
宋元清心头一紧,“你去哪里避风头?你好好呆在家里不就好了?”
奚云敬轻笑,“人家一定会查到这里,到时候人闯进来,你一个人能拦的下来?你敢拦?”
“我……”
宋元清理直气壮,“我拦不下来,可能也没胆量拦。若真是不行,我便带你回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