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秦进来的时候,屋里的四人神色如常,对于他的到来,没有丝毫的震惊。
“大师。”男子对着为首的人行了礼,余光瞥见坐在左手边的芙柳,一身素白衣衫,低着头没有只言片语,离生坐在她身旁,玄黑的衣衫,跟芙柳行程鲜明的对比。楚秦的神色暗了暗。
“难得太子与六皇子驾临菩提寺,真是让本寺蓬荜生辉。”
“大师客气了,内人近来在寺中叨扰,实在麻烦你们了。只是今日到来,倒不知大哥也在此处,是小弟怠慢了。”
在王府之中听到太子在此,楚秦本就心情不好,一进房间,就看到芙柳坐在太子身边,全然一副小鸟依人的神情,原本压抑心中的火气,更甚了些,没由来的,也不管这房内都是些什么人,开口就将矛盾指向了离生。
“怠慢一词,用得委实不恰当了些。我是奉父皇的旨意,来找菩提大师求取佛珠,恰巧遇到弟妹。听弟妹说,六弟身子不适,她在寺中为你祈福。老六,得此妻子,夫复何求啊!”
“大哥过奖了,听闻太师府的幺女更是贤惠,日后大哥娶了她,怕是享受不尽的福分!”
这两兄弟,刚一见面就掐了起来,各个说话怼人丝毫不落下风,听得齐豫浑身发毛,看着面前的两人,神色怪异。
如今这大兴,太子与六王子不和,那是人人都知晓的事情。换做以往,这两兄弟见面倒还和气,今个不知怎地,各个往对方伤口上撒盐,说楚秦跟芙家姑娘恩爱,用来哄旁人还行。说太师府那位幺女贤惠,谁不知那女子泼辣的很,被人退了好几次亲不说,那婚事更是离生的心头刺。敢用贤惠这词来形容那女子,整个襄阳城怕只有楚秦了。看不出六王子这般毒舌。
“两位皇子间感情还如儿时那般亲厚,阿弥陀佛。”菩提大师对于两人之间明争暗斗,并不在意。
从楚秦进来到先在,芙柳始终低着头,此时此刻,她的脑海还出于一团糟的状态,明明避之不及,却终究还是会遇见,楚秦到底想做什么。
“圆德,吩咐寺中准备好膳食,莫要怠慢了四位贵客。”因为菩提大师的话语,场面才得以停止。
“六王子一路奔波,坐下来歇歇。”大师亲切的招呼,旁边的阿罗忙帮了个蒲团过来,楚秦走了过去。
待一番经文下来,已经是午时了。圆德带着四人去了膳房,索性这期间没有发生任何口角。菩提大师上了年纪,精神本就不济,便早早回去午休了,用过午膳,芙柳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院子,席间两人的气场太强大了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后院。
芙柳刚刚到达院门,和尚打扮的僧人站在门外,看样子是等了些时辰,见她回来,上前几步,面色很是恭敬。
“姑娘,大师有请。”
这僧人芙柳是认识的,那是菩提大师身边的小僧,一个时辰前才见过,怎地现在过来了!
“小师父,你是开玩笑的吧,大师这番不是在午休。”
“姑娘不必担心,大师让我转告姑娘,那日菩提树下所言话语,姑娘若是有不解,可前去找他解惑。”
刚才在房中,菩提大师并未透露任何他们相识的场景,别人也是编造不出来的,许是大师知晓自己不会相信,特地让僧人这般转达自己的吧。想到那日的话语,芙柳最终选择前去。
一路走去,那路并不是自己走的道,芙柳不免有些紧张,直到面前出现熟悉的景致,她这才放下心来。轻车熟路进了菩提大师的院子,那僧人推开房门,女子抬脚进去,身后的门紧闭。
扑面而来的檀香味,还有木鱼声声。
“芙姑娘,你来了。”
芙柳顺着那木鱼声方向,走的是小心翼翼,菩提大师的声音响起,她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大师。”
桌前,菩提大师盘坐在蒲团之上,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拿着佛珠,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手边是檀香缭绕。
芙柳上前几步,坐在了男子对面,很是恭敬:“不知大师唤芙柳来此,所为何事!”
木鱼声停了,菩提大师放下手中的东西,双眼盯着芙柳,神色带着几分惋惜:“姑娘,老衲那日所说的话语,你可明白?”
芙柳摇了摇头,想了想,终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那日不知是大师您,大兴传闻,大师卜卦之术,天下第一。只是这命数之说,不是死卦,芙柳还是相信,并非如大师所言。”
不是她不信,而是那些话,不能信。
“天命不可违,老衲所做之事,不过是顺应天命,终有一日,姑娘会明白老衲所言。今日避开众人,招呼姑娘来此,是有一事,与姑娘相商。”
女子的神色更是疑惑了。
“佛云众生,因果循环,前步有因,后步结果,必是宿命。芙姑娘,你欠下的因,是否愿意归还?”
“因果?大师佛法深奥,所言之事,不是芙柳这等俗人能够明白,但凡事大可明摆而谈,芙柳愿闻其详。”跟菩提大师谈论佛法,她是真的没有这个耐性,也没有那个悟性。
“那日亭林园中,六王子可救过姑娘一命?”芙柳这般说着,菩提大师也不愿继续拐弯抹角下去。
“确实如此。”
“欠人的情分,终究是要归还,眼下有个救助六皇子性命的法子,芙姑娘可否愿意?”
芙柳不说话,要说那日楚秦的确是救了自己,他身子骨素来不好,那一剑听闻也是加重了不少,若是能够将他的身子骨调养好,那自是皆大欢喜。可襄阳城中的大夫全都瞧过了,说是六皇子的病根本无药可医,怎地如今菩提大师有办法了?
“大师说的不错,情分必是要还。且不说六皇子舍命救我,如今他是我夫君,我自是希望他能长长久久活在这世上。可宫中民间大夫,人人都说六皇子的病无药可解,敢问大师有什么高招?”
“姑娘既然愿救六皇子,老衲便也不会再隐瞒此方法。世人都说六皇子无救,非也,只是这救助方法,药引都太珍贵了些,世间难寻罢了。”
“大师只要开口,这世间并没有什么难寻之物!”
“救助六皇子的方法,就在姑娘身上。不知姑娘可曾听闻人血养药,六皇子的病,必须得用此番法子才可痊愈。”
人血养药,芙柳全身发抖,有那么瞬间,她好像明白过来了:“大师的意思是,要用我的血,来为六皇子养药不成?”
原来,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会将自己娶进门,还是王妃的身份。感情是为了这个目的,可为什么偏偏是她,芙柳不明白。
“这世间女子数不清,光是六王府的那些奴婢,哪个不能。更何况宫中那位权势极盛,六王府的奴婢不够,宫中也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连她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心中的那份苦楚,究其何因!
“只因这世间,九月初九出生的纯阳女子太少,真正能够入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芙姑娘,是最合适的一个。”
“九月初九,大师怕是弄错了,芙柳的生辰,并非九月初九!”芙柳诧异的看着眼前人。
“生辰之事,芙姑娘怕是要回去,好好问问自己的父亲了。”
菩提大师始终带着笑,可芙柳却举得无比的冰冷,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掉入陷阱之中。
无从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