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不归山考琴已经出了结果,容涵并未进入印夫人门下,当即脑子嗡地一下有些晕眩,脸色难看地发白,身子半撑在柳叶身上才堪堪能够站稳。
她真不甘心……
容涵垂下的手死死攥紧,眼睛浮现出一丝恨意,若不是戚簌簌出来捣乱,她一定能进入印夫人门下,为什么要这样和她过不去。
容涵整个人都陷入执念中,胡乱地想着,想要寻求一个发泄口,心思沉重地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要将她的理智淹没。
柳叶见着自家姑娘难受地都快喘不过气来,连忙安慰道:“虽不曾进入印夫人门下,可此次姑娘考琴却是一甲,谁也比不上。”
此话一出,容涵心中紧绷地弦啪地断裂来,她眼睛赤红,伸手将面前的铜镜狠狠地砸在地上:“即便成了一甲也不能进印夫人门下,这才让人最是难堪……谁也比不上?”
她兀自冷嘲一笑:“我连四姐姐一人就比不上!”
柳叶一下扣住容涵的手臂,用尽压住她的动作,急声道:“姑娘,姑娘!”
“侧妃说了,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让贵妃娘娘满意,恩准你成为三皇子正妃。不归山考琴姑娘已然取得一甲,那就已经足够了……况且印夫人收入女学弟子无数可是真正的门下弟子却无一个,姑娘已经很好了,为何还要去与郡主相比。”
“成为了三皇子妃,说句大逆不道的,只要当今陛下归西,三皇子荣登宝座,那你就是未来的皇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无论选秀推迟多久,郡主总是要进宫的,她怎么能和你比,姑娘可以嫁给自己心悦之人,而她不能,当今一旦陛下驾崩后,她们这些妃嫔就会被送入太庙孤苦一身。”
良久之后,容涵陷入沉静中,脸上还挂着泪水,只是一双眼睛阴郁地像是泛着阵阵幽光有些可怕。
她一辈子都被别人压了一头,无论是卑微隐忍的庶女还是现在贵妃的外甥女,她心里不甘心,这种执念仿若荆棘缠绕着她的心脏,尖刺还恨恨刺入进去,她的痛又有谁知道。
是啊,四姐姐终究是要进宫的,一个被利用又将要被舍弃的棋子,与她而言她会比四姐姐过得更好。
“我知道了。来了不归山三日都一心为着考琴,既然都有了结果,那就去走走,也不知表哥又去了哪里?”
柳叶见容涵想通,心下舒了一口气,手心的冷汗默默地在衣袖上擦了擦。
……
“印小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此刻的萧继面色笑意略微发沉,弯起的眸子含着几分危险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他手指微动像是在克制杀意。
印澧双手抬起对着萧继行了一礼,重复方才说的话:“家父让澧转告,见与不见都不重要,还请三皇子慎言慎行,不归山乃求学之地,不应将朝廷纷争牵扯到此地,望请三皇子自行离去。”
萧继笑意越深,一手不由转动起手上扳指,指腹摩擦着扳指上的纹路:“本皇子不懂印夫子是何意思。既然不归山乃求学之地,那就不该拒绝求学之人,本皇子不知印夫子在哪里听得谣言误会了本皇子。”
他话语一顿,语气之中流露出一丝杀气:“可就让本皇子这样离去,岂不是太过看不起我萧继。如今前来不归山考学之人不绝,印夫子门下弟子也是遍布朝野,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萧继不断施压威胁,但印澧依旧神色如常,眼角微微一挑似有些不屑,淡声道:“不归山接纳一切求学之人。三皇子既有向学之心那是最好不过,澧也望一切都误会。”
印澧垂下手,缓缓抬起头,眼眸似寒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主宰这片王土的还是当今陛下。”
“呵……”萧继忽地冷笑一声,眉眼微皱,转动着扳指的手停下紧紧握住。
“那将来之事,印小公子难道就不管不顾,今日做下此事,就不怕将来会有灭门之祸。”
印澧眼底沉静,认真道:“父亲教导,需立足当下,做好自己本份内的事情,莫要好高骛远。将来即便改朝换代,可上位者会是明君,知晓不归山于天下学子的恩惠,于晋朝的重要。”
萧继眼中杀意破裂出一丝裂痕,正要崩坏之时,一人突然跳了出去。
“好啊!本公主找了你那么久,你竟然躲在这儿。”怀鄞皱着好看的眉眼,生气地挥了挥自己手中的马鞭。
怀鄞双手抱臂,走进两人,对着萧继无理取闹道:“三皇兄是要帮着印澧躲我吗?”
萧继敛下眼中杀意,笑笑:“皇兄怎么敢惹你不快,又哪里敢帮着印小公子躲你。”
怀鄞神情稍霁,微微颔首又追问:“那你们刚刚在说些什么?”
萧继笑笑不语,心思瞬息万变,算计之意如同一张张开的黑色的蜘蛛网想要网住印澧和怀鄞两人。
印澧出声道:“不过是替父亲转达一些话而已,公主有事找澧,可是要紧的事?”
怀鄞挑了挑眉,扯住印澧的一只臂膀,头也不回道:“三皇兄既然没事,那印澧我就带走了。”
此时萧继身边的那位门客杨沉又出现在萧继身后,萧继意味不明道:“我这位八皇妹可真是真性情。”
杨沉些微打量着萧继的神色,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萧继又道:“可惜了,本皇子不会让任何和我作对的人如意。”
杨沉低下眼眸,问:“主子,印夫子可是发现了什么?若是他告诉陛下,那咱们可是要。”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继摆了摆手,笑意虚浮:“他们现在没有证据,即便让父皇知晓,也只会让猜忌不归山是否参与到夺嫡中,故意陷害我。”
“咱们要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杨沉细细思索:“可是属下做得隐蔽,不该。”他眉头一皱,“除了那日戚姑娘不知是否听到属下与主子谈话,但她是戚家的人,不该会害主子。”
戚簌簌是个什么来历,萧继自是清楚,眼底的野心和占有丝毫不掩,戚簌簌若是知晓此事,她一定会忍不住用来威胁她。
那日的话……
“主子可要去试探一下戚姑娘。”杨沉问。
萧继冷笑:“本皇子这个表妹可不是个傻的,若问太多只会露出马脚,让她察觉。”
眼中杀意显露,无论戚簌簌知不知晓,她都不能留了,不仅是因为此事,而是戚簌簌给他的感觉太过厌烦,那种自以为是俯瞰众生的神情真的太恶心。
而这边被怀鄞拖走的印澧,面色僵硬地有些微微板着面孔,若细心发现便能看见耳垂有些发红的厉害。
怀鄞见着走远,有些尴尬地松开了自己圈住印澧手臂的手,瞧着印澧板着面孔,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
但还是克制住了,沉声道:“不要太过去接近萧继,即便有些事你不愿去奉承他,但也不要太过去得罪他,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不要去。”
印澧缓了缓脸色,蹙眉问:“那你可是一开始就将他得罪惨了。”
怀鄞无所谓道:“我和他都撕破脸了,在人前若不是要顾及父皇那边,我连面子都不想给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再不喜欢他,你也要忍一忍,你最看重不归山,那你就好好护着它。”
印澧张了张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容沨的身影,她和谢予的帐也是让他额上青筋突突地抽动。
“那你怎么办?”
“我?”怀鄞愣了愣,以前是她喜欢缠着印澧,见着他被自己逗得神情有些控制不住地破裂就觉得很是好玩,后来渐渐得印澧似察觉出她的恶趣味,每次见着他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面孔。
突然问她怎么办时,心脏一瞬跳动的更加厉害,有些不争气的脸红了,怀鄞连忙别过脸,强自冷静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父皇疼我,他一时那我没办法的。”
印澧微蹙的眉头皱的更深,他隐隐察觉怀鄞一定在暗中做些什么危险的事情。
待到晚间,萧继才有空去处理容涵被算计的事情:“事情查清楚了吗?”
杨沉道:“事情如何缘由如何主子是在清楚不过的。”
萧继冷笑。
杨沉又道:“倒是属下发现那个被关押的丫鬟属下发现她有些问题。”
萧继眉眼一沉,细细听杨沉道:“她应是前朝反贼英王留下的余孽,一直潜伏在不归山,此次意外被戚姑娘的丫鬟找上,怕也是想顺水推舟在前面做些什么事情,主子可要上报陛下,立下大功。”
萧继笑容诡异,一手微抬:“立功是要做下实事,只是报信又有什么意义。”
说完他起身走到书架旁,在书架隔层的暗格中轻轻一碰,只见一本册子出现在他眼前,他细细盯着眉眼忽地一冷,像是卷积着风暴。
“有谁来过这里?”
杨沉霍地抬头,急声道:“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