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一过,印澧助濮州裴家初步建成私塾一事,晋元帝圣心大悦,在光明殿嘉奖印澧和濮州裴家以及几位大臣。
令人诧异的是,这位印小公子竟然就此想晋元帝提出求娶公主的请求,所求公主也没有说客,便是怀鄞公主。
不归山如今虽说不如从前,可这清明的名声却是从未变过,印澧小公子风光霁月,如谪仙人一般的人,与那位传闻中嚣张跋扈的,娇纵蛮横的怀鄞公主,两人站在一起,只会觉得后者配不上前者。
却也不知这印小公子是怎么想的,教盛京城许多世家闺秀都要哭晕了。
朝堂之上,大臣心思顿时活络起来,一面瞧着这神仙公子般的印澧怎么会瞧上怀鄞公主此人,一面又悄悄打量晋元帝的神色。
怀鄞公主此人得晋元帝宠爱,娶她无疑是为了借她上位,可不归山行事最是厌恶此径,不归山教出的不少学习考中秋试后,都是从最底层做起,一步步升迁上来的手如今这不归山可是随大流了?!
晋元帝手指微动,他扫视众大臣几眼:“求娶公主,朕还是得问问公主的意思。”
笑着说了几句话,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临下朝时,却是谢予叫住了他:“陛下要见你。”
周边未散尽的大臣都是人精,莫不是陛下真要将怀鄞公主赐婚给印澧?
宣政殿内,聚集了萧承和萧继两人,谢予将印澧引进来时,也跟着立在晋元帝身旁,却不被晋元帝威慑压得教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晋元帝抽出一本奏折,让谢予交给两位皇子传阅,萧承打开奏折脸色微微一变,又微微抬眸看向印澧,神情有些凝滞。
萧继抬手接过,也愣了一瞬,阖上奏折,目光瞥了一眼印澧道:“漠北想要求娶公主,以求两国交好。”
印澧寒星似的眸子碎成点点星光,寒意涌现,却是沉默不语。
“朕要你们来便是为了商议此事。”晋元帝道。
自古和亲公主都是嫡公主,如今晋元帝膝下没有嫡公主,那么矛头指向的便是最受宠爱的怀鄞公主。
“漠北铁骑最是凶狠,我晋朝可深受其苦扰,二十多年前,谢致将其打得节节败退,收回城池还将其逼退回塔纳河,只是可惜了……”晋元帝话语一顿,这是这句可惜到底是可惜谢致谋逆还是晋元帝可惜自己太早将谢家铲除。
萧承懒散的神色收敛,沉声道:“漠北如何是在求娶嫡公主这分明是在示威,逼迫我晋朝下嫁公主,一旦战事再起,公主如何自处。”
萧继勾唇冷笑一下,道:“二哥此言诧异,下嫁公主是为北疆百姓考虑,战事再起,百姓可是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晋元帝瞥了一眼,站在下面冷清一派的印澧,见他脸色微凝,笑了一下,到底还是年纪小。
“元裔君如何看?”
谢予面色凛然,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眼眸压低,鸦青色的眼睫轻颤:“无论嫁与不嫁,漠北狼子野心昭昭可见。”
他忽地抬手:“臣斗胆,无论下嫁哪位公主都不可。”
萧继冷声道:“元裔君说得轻巧,即便公主不能嫁,万一漠北借此来犯我北疆,又该如何?”
此刻印澧缓缓抬头出声道:“陛下可愿听臣一言。”
印澧眼神清明,如印夫子一般微微板着面孔,一手握拳道:“漠北地处北边,如今寒冬已至,更是苦寒,一应粮食更是不足以供应漠北百姓生存,若臣没有猜错漠北之所以提出求娶公主,从一开始要的便不是要我朝真的下嫁,公主养尊处优前去漠北说不准还要劳民伤财,一旦传出漠北亏待公主之举,便是恶意与我朝为敌。”
晋元帝默默颔首,示意印澧继续讲下去。
却是一旁萧承听得“劳民伤财”四字时,不由跑偏,忍了忍笑意不变怀鄞那丫头的脾气,可不是要翻天。
印澧有条不紊,侃侃而谈:“漠北想要的是粮食,能让漠北百姓度过寒冬的粮食,但这一消息万万是不能被我们知晓,他们害怕晋朝陈词机会一举打入漠北皇城,所以他们是在等我们以粮食换取公主这个请求。”
萧继些微有些惊愕,印澧能有如此心智不成熟寺里印石那个老匹夫不肯见他,心里又是一阵暗恨。
印澧这是后生可畏,可萧继却不由想得更远,他可是记得印澧是谢予那位夫人的一母同胞的姐弟,如今都与容王府有仇,那便是和他有隔阂。
他与容王府结这个亲当真不知是对了还是错了。
“那便更不能让漠北如愿。”萧继盯着印澧道。
谢予灰黑色的眼眸像是一滴深色的墨汁在水中氤氲开一般,他眼眸一偏,心中便有了算计。
“那便只有拖。”
萧承与萧继当下便明白了谢予的意思。
以答应和亲一事,为准备出嫁事宜拖延时间,他们能等,可漠北百姓是等不了的,终究他们会自己开口说出此请求。
“拖了之后又如何?”萧继追问。
谢予长身玉立,黑发整整齐齐束在玉冠中,脸色苍白有些文弱,可是一身沉寂的气势让人心中没来由一鞭。
“既然是为求两国交好,那便是你来我往,又怎么能厚此薄彼,此次便是我晋朝与漠北的一场交易。”
印澧借着谢予的话道:“我晋朝地大物博,为何会受区区漠北掣肘,除了漠北百姓尚武之外,便是战马和盔甲不如漠北,臣少时曾有幸跟随父亲探望从北疆军营退下来的老兵,皆说我晋朝战马虽能一日千里可耐力不足,尤其是在漠北苦寒之地,其次盔甲轻盈有余,但坚硬不足。”
印澧撩起袍子,跪下拱手道:“臣有一计。”
晋元帝抬手道:“说。”
“既是两国交好,不如将我国种植粮食之术传授于漠北,而我们要他们培育战马和打造盔甲的技术。”印澧一字一句道。
话音刚落,萧继便第一个出来反对,因为印澧此举着实冒险。
“一旦漠北解决粮食问题,那他们的铁骑便是要将矛头指向我们晋朝,此举太过冒险。”
印澧声音清亮,带着一股自信:“冒险可却值得,我晋朝才人众多,能得他们漠北培育战马和打造盔甲的技术后,再将其改进,还何惧他漠北!晋朝男儿一身血性,三皇子未免太过瞻前顾后了。”
晋元帝眯着眼,沉默片刻,像是在细细思量印澧和谢予还萧继的话,他点了萧承问:“你听了那么久也一直不说话,你怎么看?”
萧承微皱着眉头,眉眼微凝:“正如三弟此举冒险,可却是值得一试。只是一旦漠北等不住提出自己要粮食,那么谁去与漠北谈判,让他们心甘情愿将这两样东西教会他们的仇敌。”
此话一出,宣政殿气氛又沉了几分。
晋元帝歪了歪身子,笑了:“你清奇懒懒散散没个正形,遇事就躲,还以为你是个没用的,不想说到点子上了。”
萧承些微有些尴尬地讪讪一笑。
瞧着晋元帝的模样是不愿放谢予离开,那么……
印澧当即道:“臣愿意前往。”
晋元帝一拍手,大喜:“待你回京之日,朕亲自为你与怀鄞两人主婚。”
……
“去漠北?”裴沨眉头一皱,扯着谢予的头发教他转过身来。
谢予无法,只能转过身子,将裴沨抱在怀里:“看陛下这样子是早有打算,还要让印澧秘密出盛京城,不要一人知道风声。”
裴沨眉眼一动,凑了过去问:“那你还要告诉我。”
谢予眼眸一挑,无奈道:“我若不说,你总是会套我的话的,如今怀鄞那里……”
裴沨摇头道:“你们若能瞒住她便什么也不会说,只是也不是愚笨之人,!怕早就有所察觉了。”
而这边菁芜轩虽是深夜却是还是亮着灯的。
怀鄞身上盖着几张厚厚的狐狸皮子,就着旁边烛光穿好线后,便是一针一针的将它缝好,还问着身旁忍冬:“姑姑你瞧我这针线有没有错?”
忍冬看了摇了摇头,摩擦着怀鄞的头发道:“公主若是急着给印小公子备下行装,教底下人藏着做便是。”
怀鄞坚定沉声道:“他都为我愿意去了漠北,我连一件大氅也要别人帮着做的话,未免太过看轻他对我的情谊了,只是不知他此去漠北要多久才能回来。”
说着埋头扎针更认真了。
印澧走的时候不能有太多察觉,便是只有两个侍卫和他一人乔装打扮,跟着去传授种植经验的几位大人也分别安插在了印澧前行的路线上。
印澧行装极为简单,不过却是让两位随行的侍卫有些担心,这还才是在晋朝境内,就披着大氅了,这要是到了漠北,这位文文弱弱的公子又该怎么办才好。
印澧走后不久,年节将至,裴沨还担心印夫子夫妇乏味还特意去陪了两日,瑞雪丰年,晋元帝临时起意,要文武大臣携家眷前往相国寺为晋朝进香祈福,求国泰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