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美人还在为珍贵人辩解:“说不准是在工匠那里,让人钻了空子?珍贵人良善,又与我投缘,还是陛下宠爱之人,怎么会来害我。”
她话里说着不信,可眼底闪烁着一丝痛处和脆弱,教晋元帝看在了眼里,他摩擦着妍美人披散的头发,却是抓住了莺儿话里的另一件事。
戚贵妃打赏后宫,隔帘和玉料都出自她之手,此间到底是有人陷害还是戚贵妃故意为之,都已经说不定了。
这时李如玉盛着那枚染了麝香的玉饰走了进来,晋元帝也确实看见珍贵人戴过,那么珍贵人或许是不知情,也或许是被人当了刀子来用。
妍美人轻轻握住晋元帝的手:“陛下此事切莫冤枉了珍贵人。臣妾信她。”
晋元帝眼眸一低,敛了敛自己的神色道:“今日朕在这儿陪着你,你且好好休息便是,一切有朕,定然不会冤枉了珍贵人。”
言罢,又安抚着妍美人沉沉睡了过去,看着美人憔悴如此,又思及麝香一事,半眯着眼睛露出一丝精光,起了身让莺儿好好照看妍美人,又唤了李如玉到外面说话去。
这时原本闭着眼,睡着的妍美人忽地缓缓睁开眼,她微微偏头看着只留莺儿一人的寝殿。
莺儿凑上前,用着帕子擦着妍美人的脸,瞥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道:“美人,陛下已经出去了。”
妍美人张了张嘴,虚弱出声:“把东西都给我处理干净,不要让人发觉了异样,珍贵人那儿的那枚玉饰?”
莺儿小心道:“已经着人偷偷换了。”
她话语一顿,又道:“今日美人太过冒险了。”
“冒险?”珍贵人喃喃自语一声,眼眸流露出一丝凶光:“如若不这样,你觉得我还能自保吗,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得要指向戚贵妃,切莫露出了马脚。”
莺儿心里虽然有一丝害怕,可还是沉沉地点了点头。
外面晋元帝坐在临窗大炕上,身子往后靠着,他闭着眼,似乎有些疲惫:“你说会是谁做的?”
李如玉闻言,面色一整,苦笑道:“奴才确实猜不出来。不过残害龙裔其心可诛。”
晋元帝幽幽睁眼,盯着李如玉骂了一句:“你就是个老狐狸。”
李如玉觍着脸笑着,躬下身对着晋元帝求饶:“陛下可就饶了奴才,这做奴才的怎么能妄议宫里主子的事情。”
晋元帝指着李如玉笑骂:“还说你不知道。”
李如玉像是恍然大悟,打了下自己的嘴,又把问题抛给了晋元帝:“不过奴才却是想不通,那位主子为何要这样做?陛下以为呢?”
晋元帝捏着眉心道:“中宫之位迟迟未立,其中变数之大难以预料,她的心思藏得太深,你看珍贵人便就能知晓。”
李如玉试探道:“那陛下为何不安娘娘的心?”
晋元帝摇摇头:“安她的心?她要的是她儿子坐上中宫之位,乃至九五至尊的位置,如何去安?况且立中宫一事岂能儿戏,朕已经应诺让老二和老三在明面上争夺中宫之位,难道还要让他们闹得动了国之根本不成?”
此话晋元帝已然是积了怒气,眼底幽深仿佛笼罩着一层浓雾,教人看不清楚。
他又道:“此事交给谢予去查,朕倒要看看随侍朕多年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如玉恭声应下,又问:“陛下,按照宫中惯例,妍美人位份过低,要交由高位分的娘娘看顾,你看何人才好?”
经历了今日的事,晋元帝倒不是把宫规看在眼里:“妍美人位份太低那就晋她位份。”
他沉吟片刻,“妍美人怀有龙裔有功,晋为淑媛封号不变,安胎一事,就交由宣政殿这边来看顾。今日之事,不准外传,让谢予查清楚了亲自来回禀朕。”
妍美人有孕一事,第二日便传开了,而亓雲殿这边却是要晚一些才知道了消息,昨夜除了杜嬷嬷外,无人知晓萧继在珍贵人的寝殿待了一宿。
往日守在殿外的太监也被以珍贵人要静养歇息的由头给赶去了别处。
一夜旖旎春色。
珍贵人坐在妆奁前,面带娇媚之色,比从前更加惑人。
杜嬷嬷急急地从外面走了进来道:“暖玉轩那位有了身孕,今日被陛下晋为了淑媛。”
珍贵人点着唇脂的手一顿,眼底晦暗莫名,这时萧继却是里面走了出来,他靠近珍贵人,揉着她的手道:“一个淑媛有孕而已怕什么。”
杜嬷嬷默默低垂下头。
珍贵人神情轻柔似水:“确实没什么,不过我还得去向贵妃娘娘请罪。殿下只当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萧继点了珍贵人的唇脂,笑道:“昨夜美人恩,继怎么可能会忘。”
说完,就隐了身子,悄然离了亓雲殿。
珍贵人站起身子道:“走吧,去向贵妃娘娘请罪。”
华荣殿。
珍贵人跪在地上,她微微欠身,两手放在腹上,极为规矩不敢造次的模样。
捻秋这时掀了珠帘轻声从内殿走了出来,看着珍贵人嘴角噙着笑意,可眼眸微冷,她微微躬身道:“贵妃娘娘昨夜头痛发作,还请贵人再稍等片刻。”
珍贵人缓缓抬头,看着捻秋轻轻地笑了笑道:“贵妃娘娘身体不适,理应去请太医来看,不知姑姑可有去请太医?”
捻秋眼眸微顿,细细地盯着珍贵人的眼睛,像是沉积着怒气,又兀自笑了笑:“贵妃娘娘这是心病,太医来了也并无用处,贵人还是跪在这儿好好想想怎么同贵妃娘娘解释妍淑媛一事。”
她将“妍淑媛”三字咬得有些重,直起身子时,脸上笑意褪去,又转身进了内殿。
时间一柱香一柱香的过去了,珍贵人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看着柔弱至极,一双眼眸婉转流春,一闪而过一丝阴毒之意。
膝盖处的刺痛仿佛是有千百只虫子在啃噬,难受得紧。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后,戚贵妃由着捻秋扶着走了出来,华服光彩照人,珠钗环绕,教人真看不出是哪里有病。
珍贵人克制住自己的嘲讽,只见戚贵妃落座后,状似头痛一般,扶着自己的额头,神情蔫蔫地并未唤珍贵人起身。
“臣妾有罪还请贵妃娘娘责罚。”珍贵人恭声道。
戚贵妃眼眸也不抬,甚是冷漠道:“你何罪之有?是人家妍淑媛自己有命道而已。”
她话语一顿,又幽幽道:“要怪就怪本宫当初让你喝下绝子药,不能与她争上一争。”
珍贵人这时双手贴在地上,低垂着头道:“娘娘严重了,是臣妾无用,不能留住陛下的心。”
此话一出,戚贵妃却是抬起了头,冷嘲地瞥了一眼珍贵人,讥笑了一声:“你也不过就是个假的,还真以为能像懿贤皇贵妃一样留住陛下盛宠?你现在的一切都因她而得,所以妍淑媛有孕后,你说你自己会不会被陛下忘记。”
珍贵人眼底阴郁越深,却不是为了不能得到晋元帝的“恩宠”,而是听得“假的”二字时,内心升起一股邪火,几欲控制不住自己脸色想要狰狞。
从前在青州时,她是假的容侯府嫡女,如今她的恩宠是假,身份是假,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
她不着痕迹地紧扣住自己的手,续长的指甲掐在掌心留下红痕,恍若察觉不到疼痛一般。
珍贵人僵硬地扯着嘴角笑道:“臣妾说过宫里的孩子没有那么容易长大,也没有那么容易出世,臣妾愿为娘娘排除异己。”
戚贵妃突然问:“我此前让你去防备着妍淑媛有孕,你可有去做?”
珍贵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心脏咯噔一下往下一沉,她笑道:“臣妾做了,应害怕被发现端倪所以做的极为隐蔽。不过听闻妍淑媛已经有孕尽三个月了,胎像已经快坐稳,此事。”
言尽于此,珍贵人便不在说下去了,她眼眸一低,浮上阴翳,戚贵妃要拿她当刀子去害妍淑媛,可她偏偏没有去做,她就是放出烟雾弹,想要报复戚贵妃,果真这报复来的真快。
戚贵妃脸色难看至极,凝结着冰霜,她冷冷哼笑一声:“这说不准就是早就自己知道,就等着自己胎像坐稳再告诉陛下的。”
珍贵人抬起眼眸,轻声道:“臣妾听闻宫里地位分的妃嫔若是有孕,需要交给高位份的娘娘看顾,贵妃娘娘不如借刀杀人。”
戚贵妃眉眼微微一皱,扶着额头的手挡住了她眼底的深深的恨意和一丝恍惚,借刀杀人……当年她为了想陷害谢濯,求自己谢濯看顾自己为自己安胎,借谢濯的手害死自己的腹中孩子,想要让谢濯失宠,可惜当时的晋元帝相信谢濯,并未重惩她,而她的孩子也白白就这样死掉了。
戚贵妃吐出一口浊气:“借刀杀人?你若是能去做,也算是替本宫解决心腹大患。”
她见着珍贵人神情微微一顿,又冷笑了一下:“怎么了?你不敢去做?”
戚贵妃步步紧逼,丝毫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