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金銮殿上。
大将令狐盟带着从战场归来的林奇等人,静静地看着皇位上的男子,等待着他的最后决断。
皇帝不发一言,只看着手中的书信,面无表情,心中却是翻腾不已。
静谧持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有人耐不住了。
“皇上!傅将军一生为后唐,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情,况傅将军已被奸细所害,更加证明了此事乃是诬陷!”
然,皇帝仅是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徐骏听到有人为傅将军说话,抬头向说话之人投去感激的一眼,这一眼,恰巧被皇帝看到。“徐副将,你看着朕。”
听到皇帝此言,殿上一干人等不由面面相觑,谁也不知皇帝打了什么主意。
“徐副将,你跟随傅清史多年,想必甚是了解傅清史平日为人,你说说你的看法。”闻言,不仅是徐骏惊诧不已,其他人也都变了脸色。
皇帝这是信任傅清史才会询问徐骏的呀!
见此,徐骏连忙答道:“回皇上,臣以为将军绝不可能做此事!”
徐骏话音才落,一旁的丞相便开口道:“皇上,傅清史平日里的高傲无比,在有些作为上更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此人一出长安,更是变本加厉。微臣听说,傅清史在天阙城中颇为威风,不仅鱼肉百姓,还强抢妇女。所作所为,其罪当诛!”
“皇上,莫要听信谗言!傅将军在天阙城明明一心为百姓着想,深受百姓的爱戴,怎会是如此不堪之人!末将日日与傅将军在一起,又怎会不知将军为人!”
徐骏此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亲眼看到比听说明显更有说服力,然,一句深受百姓爱戴,却是戳中了龙之逆鳞。
不管皇帝是否为明君,功高震主都是每一个帝王所不能容忍的。
为了自己的江山,皇帝此刻就算再相信傅清史的为人,心中也是想把傅家斩草除根,以免为祸江山。
“林副将,你如何说?”
皇帝的语气有些不满,被问话的林奇不知怎的,一脸不知所措,不想徐骏一样的斩钉截铁,而是带着犹豫回道:“末将……末将不知如何说……”
“你且实话说来,朕不会怪罪与你。”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林奇眼一闭,牙一咬,说:“丞相之言……皆为实情!”
“林奇,你……你胡说什么?”
徐骏不可思议的看着林奇,不敢相信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那些过命的交情都是假的吗?
越想徐骏越是忍受不了,别人诬陷倒也罢了,被兄弟陷害怎能容忍!
现今也顾不了说出之处乃金銮大殿了,徐骏猛地站起来,一拳朝林奇挥去,众人所料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骏将林奇打得鲜血直流。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令狐盟,在徐骏想要挥出第二拳的时候拦住了他,不然,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大胆徐骏,竟敢在金銮殿上大打出手,你眼中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许是热血上了脑,徐骏竟不顾礼法,朝着皇帝就大吼道:“傅将军乃世间第一良将!身为兄弟,林奇诬陷他,乃不义!丞相诬陷他,乃不忠!皇上,末将今日若忍了,就不配为后唐大将,不配为傅将军的兄弟!若皇上要责罚末将,末将甘愿认罚,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徐骏一番话说得林奇羞愧的低下了头,说得大殿众人议论纷纷,说得皇帝心中斩草除根的想法愈加强烈。
今日,有人在大殿上为傅清史的名誉出手打人,他日,若傅清史不是被奸细所杀,而是被自己这个皇帝赐死,不知会不会有人为了他灭了自己,毁了后唐江山!
思及此,皇帝愈发坐不住了,脸一沉,说道:“徐骏,你与林奇同为傅清史的左膀右臂,所说之事却是相反,朕不能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就别想着为傅清史脱罪了!念你为后唐尽心尽力,朕饶过你此番的无礼之举,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皇上!末将所言句句属实,皇上要相信末将啊!”
“哼,徐副将,皇上已经饶过你了,你不知谢恩,却还想着为傅清史说好话,心里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丞相,你别想污蔑我,傅将军为了后唐做了那么多,怎会背叛后唐,那书信,定是有心之人的陷害!皇上,您一定要明察呀!”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们喋喋不休!传朕命令,傅清史勾结敌国,罪名属实,诛,九族!退朝!”
“皇上!皇上!傅将军是冤枉的啊!皇上!”
任徐骏怎么呼喊,皇帝都头也不回的走了,丞相脸上是大敌终除的笑容,刺伤了一干将士的眼。
事成定局,已,无力回天。
城外十里,有一桃林,如今正值阳春三月,桃花盛开。
然,这美丽的桃林深处却立着一座孤坟。
坟前摆了新鲜的瓜果,一壶清酒,两个杯盏。
坟前一女子身着火红嫁衣,盖着盖头,隐隐在说着什么。
“傅郎,你为国捐躯,世人却皆认为你通敌叛国。父亲不允我为你守寡,说是不值得。”
“可是,傅郎,自与你一见,我便不是自己了。如今你一去,我本应跟着你一同去那阴曹地府闯上一闯,奈何傅郎深受冤屈,无人助你,我便只好过些时日再去与你相会。”
“傅郎且放心,我定不会让你一人孤单上路。若是孟婆急着要你喝孟婆汤,你且拒绝,在忘川河畔等我几年,我会来找你。”
“傅郎,我看了黄历,今日宜嫁娶,所以我穿着嫁衣来看你,虽然地方简陋,无父母家人见证,但满林的桃花都是宾客,它们会看着我开开心心的嫁与你为妻。”
“现在,该行礼了。三拜之后,你我正式结为夫妇。”
话音落下,女子对着墓碑拜了三下,每一下,头都碰到了地上。
拜完之后,女子拿起酒盏,斟了酒,自己掀了盖头,将酒饮了。又拿起另一只酒盏,将里面的酒悉数倒在了碑前。
“合卺酒已喝,我慕璃从此便是傅郎的人。我此生再无它愿,只求早日为傅郎证得清白。”
“傅郎,等我。”
盖头被风吹走,女子的衣裙在桃花中飞扬,两行清泪攸然而落,随即消失不见。
长安街头,一众百姓围在皇榜张贴处议论纷纷。
“不是打了胜仗吗?怎么还要招兵呀?”
“这谁知道?”
“现今这世道,谁还愿意当兵呀?没准大夏就又打来了,一不小心命就没了呀!”
……
“听说,是因为傅家军几乎全军覆没,所以现在才急着征兵,以填空缺。”
“老张头,你咋知道这么清楚,不会是唬人的吧?”
“我才没胡说呢!这是我一个在宫里当差的亲戚说的,这还能有错?”
……
众人越说越起劲,有的热血男儿在看到皇榜的时候就已去报名了,有的却还在观望,还有的就是直接掉头而去。
其中有一人,身穿黑色短衣,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男女,颇为诡异。只见他眉眼一敛,便走向了报名处。
此时的报名处排着长长的队,前后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唯有他一人,沉默不语,默默地等待着。
在快要排到的时候,身后一位老者将他拉离了队伍。他本恼怒,但在看清拉他之人的面貌时,他放弃了挣扎。
许久,两人来到一个僻静之处。
“你欲参军?”老者的声音听起来愤怒不已,还有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是的。”听到蒙面人暗哑的声音,老者双眼闪过一丝心疼。
“你……你何苦如此?他已经死了!你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怎能参军呢!”
“我心意已决,您就当我死了吧。”
“孽子!老夫养你十几年,如今你却要为了一个已死之人放弃自己的家族,你太让老夫失望了!”
老者满脸愤恨,口中骂着蒙面人,双眼却舍不得从蒙面人身上移开。
“父亲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蒙面人声音已经哽咽,清澈的眼中也含满了泪水,说出的话却是让老者面色一变。
老者深知自己女儿的秉性,下定决心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然,他仍做着最后的挣扎。
“璃儿,傅清史已经死了!你为他做了这么多,难道还不够吗?真的要将自己的终生幸福甚至是性命也赔进去?”
原来,那蒙面人赫然是慕璃!
慕璃虽舍不得家中的父母亲人,却更想为傅清史证明清白。
“父亲,女儿已经自傅郎坟前立誓,定将真相查明,还他清白。女儿不孝,不能侍奉父亲,还请父亲原谅。”
看着已经跪下的女儿,慕熙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璃儿,真相岂是你一介女流能查清的!皇上都下旨定罪了,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个皇帝不行,那我就等下一个皇帝!”
闻言,慕熙脸色大变,震惊不已,见四下无人才敢开口说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慕熙虽一脸忧色,慕璃却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女儿知道,当今皇帝为了帝位稳固,对傅郎赶尽杀绝,若说没有半点私心,女儿是万万不信的。既然当今皇帝不能为傅郎平反,那女儿就让下一个皇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