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继续执着于这个问题,傅离压下心中的异样,说起了正事:“令狐盟要如何利用林奇去夺徐大哥的兵权?”
听到这话,年江并没有立刻回答傅离,而是看了看旁边的苍狼。前面只是大概说了下令狐盟的打算,所以并不避着他,而现在年江却是不知当说不当说。傅离没有介绍苍狼的身份,看样子年江也只能猜到二人是主仆关系,却是不知这关系是否足以让他直言不讳。
见此,傅离自然知晓年江的意思,毫不在意道:“将军不必避讳,直说就是。”听到这话,苍狼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极其受用的,主子的信任是属下最想要的东西。
言尽于此,年江也不矫情,道:“诱言。”
简单的两个字做起来却是十分不容易,先不说徐骏现在是极其憎恨林奇,断不可能因为所谓的引诱,就说出兵权所在。就算林奇没有做那种事情,在林奇问道兵权的时候,徐骏也是会怀疑其用心的。不是不相信他们的兄弟情,而是林奇平白无故为何会说起这个?
况且,在徐骏心里,林奇已然是敌人,这些日子来他也一直在找寻林奇的踪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然,也不知林奇藏在了哪里,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若是林奇突然出现在徐骏的面前,怕是徐骏会不由分说的直接杀上去吧。
所以,傅离怀疑此行的成功性也是正常的。想着,傅离便也直接将疑问说了出来:“将军如何以为这样可使徐大哥就范?”
然,年江却是不答反问道:“公子与徐副将……怕是关系不浅吧?”
傅离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今日竟是没有改对徐骏的称呼。或许,是因为傅清史在身边,所以放松了警惕吧!思及此,傅离不由苦笑,暗道自己的功力还不够,仍旧需要不断的提升才是。
敛去那些胡思乱想,傅离没有隐瞒,却也没有挑明:“将军不说我倒是将此事忘了,我与徐大哥乃是旧识,现下他也是自己人。所以,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将军大可直接告诉徐大哥,不必提防什么。”
“怪不得那日徐副将见到你,也像是认识你一样,原是有这层关系。”说着,年江竟是话音一转,没有继续询问的意思。活了这么多年,年江自然知晓傅离不是真的忘了,但傅离不愿说,他也不能强求,他们之间本就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人家没有必要将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所以,尽管傅离不够坦诚,年江也是能够理解的。
“事情自然不像公子想的那般简单,想来令狐盟也是了解徐副将与林奇之间的恩怨,断然不会就这样轻易的行动。上午我提出了林奇之后,令狐盟就只说了诱言二字,具体的却是没有告知与我。明面上我们虽是和好了,但他是不会就这样信任我的,很多事情自然是要瞒着我。”说这话的时候,年江有些黯然。
即使亲身体会过了令狐盟的多疑,也强迫自己去适应,但到底做过兄弟,年江又怎能不在意呢?
察觉到了年江的落寞,可是傅离却没有说出任何安慰的话。年江和她一样,不需要人家的安慰同情,虽然有时会伤心难过,但很快就会被掩埋在心里,不叫人看出一丝异样。果然,年江在片刻的黯然之后,便将心绪掩去,叫人再看不见。
“既是这样,我们日后行事怕是要谨慎一些了。不过,令狐盟能有动作,也是遂了我们的愿。只要他动,就不怕抓不到他的把柄!”傅离的声音尽是冰冷,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那丝丝寒意。
见此,年江笑笑,随后竖起大拇指赞道:“公子所言非虚,想来令狐盟会这么着急行事,也是公子日前的功劳。只是,恕我多嘴一问,公子是说了什么令狐盟才这么着急?要知道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若不是有底气,他是不会这般做的。”
本以为以年江的性子是不会过问这些事情的,谁知今日却是变了个人。不过,傅离也能理解年江的想法,故而傅离解释道:“皇上病重,长安各势力暗潮汹涌,局势混乱,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简单一句话,已然解释了所有事情。年江眼里闪过一丝讶然,随后问道:“皇上不是已经醒了吗?令狐盟会不知道?”
“既是要策动他造反,自是要断了他的后路。将军焉知长安没人配合呢?”
话音落下,年江才猛然发现自己竟是问出了那么蠢笨的问题,一时间尴尬不已。大概事情问清楚了,傅离也不便在军营多待,只告诉年江让其随机应变,使令狐盟尽快动手,一定要在长安的消息传到天阙之前。
年江自是知道傅离的意思,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便一口答应下来。说完傅离转身欲走,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瓷瓶,随即扔向年江:“这是年达的解药。”
一手接过瓷瓶,年江望着傅离的背影,突然轻笑出声,意味不明。
出了军营,傅离并没有立刻回到茶楼,而是带着苍狼在街上逛了起来。此时已是十二月中旬,虽未下雪,但寒风凛冽,在这边关更是寒冷。街上除了有门面的商家,就只有零星几个小摊,想来都是为了过年不得不忍受寒风摧残想要多挣点过年钱。
看着那些老百姓脸被冻得通红,却还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每一个路过他们摊子的人,傅离心中戚戚然。
以往在家时,傅离因着身份不便外出,很多事情都是从书上知晓。而书上却并未介绍这等事情,故而头一次见到的时候,傅离还有些不相信。想着自己原来的锦衣玉食,傅离突然有些羞愧。
他们这类人,像是菟丝草一般依靠着父母而活,根本不懂世间艰辛。如今离了家,才知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容易。
苍狼依旧不发一言,只默默跟在傅离身后,也不知现在傅离心绪之复杂。蓦地,傅离停在了一个小摊前面,细细地看着。
见此,苍狼不明原由,那摊上尽是些璎珞、坠子之类的东西,或许还算不上。因为那东西虽是精致,可用料却是十分的廉价。
摊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穿着厚厚的粗布衣裳,却依旧御不了寒。见到傅离二人停下,老人面上一喜,随后说道:“二位看上了什么?如今接近年节,老婆子可为你们便宜一点。”
闻言,傅离微微一笑,道:“老人家,这些都是你自己编的吗?”
老人摆摆手,脸上尽是质朴:“公子说笑了,老婆子的眼神不好使,哪里能编得出这些?这都是我那孙女儿编得,公子可还喜欢?”老人有些殷切,眼里都是希冀,站了这么久东西却还没卖出去,实在是让她有些心急。
家里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穷得响叮当,见到傅离二人自然就比较急迫。傅离心下一软,拿起摊子上一条五彩璎珞,道:“这个如何?”
“公子好眼光,想来是准备送给心上人的吧?这样的珞子一般小姑娘都会喜欢的,老婆子也不欺二位,十文钱即可。”
闻言,傅离一点不啰嗦,直接拿出十文钱递给老人,在老人感激的目光下离开。稍稍走得有些远了,傅离却将那五彩璎珞递给了苍狼,见苍狼面露疑惑,傅离道:“快到年节了,你跟着我在这边颇有些委屈。这个虽不值钱,却也有些寓意,便送你了。”
听得这话,苍狼更是不知作何反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那老人说的是一般小姑娘都会喜欢。而傅离此时将这璎珞给他,岂不是……
苍狼越想越远,越想便越偏离主题,脸色也渐渐不好起来。傅离不知他这是为何,只以为苍狼是从李珏那边过来的,当是看不上这些小玩意儿,不由的眼神有些黯然,随即便将手放下,尽量无所谓的道:“不喜也没关系,我自己留着便是。”
说着傅离就欲将其放进怀里,却是被回过神的苍狼一把拦下。见自己拉住了傅离的手,苍狼面色一红,悻悻然放开,猛地将璎珞接过,颇为不自然:“属……属下自是欢喜的,多谢主子的年节礼物。”
傅离愕然,随即笑开。听着傅离那毫不顾忌的笑声,苍狼竟是也忍不住笑了。在这遥远的边关,有人在接近年节送自己一件寓意十分好的礼物,这感觉是十分美好的。这一下来,傅离在苍狼心里的地位就又蹭蹭蹭的往上涨了不少,若是傅离知晓自己的这一举动会让苍狼有这般感触,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二人相视而笑,有一股默契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像是要驱散这凛冽的寒风。苍狼将璎珞挂在腰间,也不管它的色彩多么鲜艳,多么的引人注目。
此情此景,却是使得傅离想起了以往过年时慕棋总是不知道从哪里淘一些小玩意儿回来送她。而如今,却是再也没有了。
遥遥望向远方,傅离突然有些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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