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悲伤之后,管家还是决定去皇宫将此事告知皇帝,未免皇帝多心。这本是一件伤心事,可在帝王家就不仅仅是子女死亡这么简单了。
首先,李希才从牢里出来,刚出来那一刻,李希苍白的脸色就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其次,皇帝找过李希私下谈话,而就是这谈话一回来,李希就死在了王府之中,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谁都不信。
所以,此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那么李希的死不仅激不起水花,整个舒亲王府说不定都会覆灭。
事实上皇帝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雷霆大怒,看着跪在下面的管家,眼色不善“你说舒亲王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比于皇帝的愤怒,管家看上去更像一个父亲,因为他不仅有怒,还有伤痛。而皇帝呢?有怒气是真的,可也仅仅只有怒气而已,哪里有半点因儿子丧生而伤心的意思?
见此,管家眼里划过一丝异色,似乎在为李希不值:“皇上,早间盈缺来到舒亲王府,不知做了什么,她走后王爷就……就……”那个字管家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眼里只有对皇帝的埋怨和对盈缺的憎恨。
乍然听到盈缺的名字,皇帝眼皮一跳:“你说是国师杀了舒亲王?”
话里满满的诧异使得管家冷笑:“国师?她算哪门子国师,若不是王爷,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勾引男人!谁知这个白眼狼竟是这么狠辣,不仅陷害王爷,现在还直接将王爷给……皇上,你一定要为王爷做主啊!”
管家不住的磕头,恨意滔天。而皇帝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转头看着盛公公,皇帝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你去国师大殿看看。”
闻言,盛公公掩去眼里的深意,点点头便出去了。只不过,他出去后并没有立马去国师大殿,而是叫自己的心腹出宫,而那方向,显然是慕府……
一时间,御书房就只剩下皇帝沉重的呼吸声,和管家额头与大地碰触的声音。或许是管家的举动闹得心烦,也或许是皇帝终于有了点一个父亲该有的悲痛心情,他沉下声音,隐约可听出其中的凝重:“你且起来,盈缺做出了这种事,朕一定不会放过她!还有,找大夫确认舒亲王……”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即使心里不甚在意李希这个儿子,但到底是自己的血脉,他也宠了那么久,怎会没有一点的触动?皇帝不愿说出那些字眼,语气也染上了一丝伤感。可是在他心里,李希是一个心思深沉,手段层出不穷之人。所以,皇帝没有觉得李希是真的死了,故那一丝伤感也显得假情假意的。
而这也能解释一开始皇帝为何不伤心了。不过,这次皇帝显然是猜错了,人固有一死,不过早晚而已。
听到皇帝话里含有的伤感,管家心里这才好受一些,但李希的死给他的打击还是太大,一时半会他也不能彻底放下,所以脸色还是有些僵硬:“确认了,王爷他是真的……”
说到这里,管家不由流下泪来。李希一死,整个舒亲王府就都完了,虽然李珏去了清河县,可是李骥还在长安,且还有一个被幽禁的李齐。这两人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李骥心向李珏,说不准就会做出什么,彻底将舒亲王府抹杀。
而李齐虽是被幽禁,可是世事难料,谁也说不准后面皇帝会不会将他放出来。就像当初的李希,世人都说李希是皇帝最宠的皇子,皇帝也确实表现得宠他,但暗地里也会打压李希。而自从李希将自己暴露出来之后,皇帝就更加直接了,将针对李希的事情尽数放在了明面上来。
说是不喜欢李珏,可皇帝却处处向着李珏。而李希这一死,皇帝不仅没有伤心,还怀疑这是不是李希自己搞出来的,目的就是他现在坐的这个位子!
一想到这里,管家就恨得牙痒痒。不过他能干什么呢?他固然能杀了皇帝,可是那结果就是整个舒亲王府都会毁在他手上。这与他这次进宫的目的背道而驰,他不会让舒亲王府毁了,相反,就算李希不在了,他也要撑着舒亲王府走下去,不给李希丢脸。
不得不说,李希真的是救对了人,换回了这么一个愿为他肝脑涂地的人。
过了一会儿,盛公公回来,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登时皇帝就大怒,喝道:“该死的贱女人,居然跑了!”
到了这个时候,皇帝不由想李希的死或许是真的了。而一出现这个想法,皇帝心里就有些不好受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还记得小时候李希粘着他,不住地叫着爹爹的时光。那个时候,他像是体会到了民间简单的幸福一样。
悲痛与悔恨渐渐浮上心头,皇帝沉声道:“希儿的……遗体……如何了?”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的悲伤不似作假,这次,他是真的感到了不舒服。毕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谁会开心?
“小人将王爷放在了他的卧房,王爷此刻正睡着。”短短的一句话,里面却含了太多的无奈与痛苦。
御书房有些沉默了,一向威严的皇帝在这一刻发觉自己竟是无话可说!他送过父亲、母亲,送过兄弟,送过妻子。可是,他没有送过儿子。对于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突然有些无力了,现在的他,甚至想立马将李珏给叫回来,反正盈缺已经为他解决了问题。
更何况,发生了现在的事,他也歇了拉拢盈缺的意思。这样想着,皇帝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所幸现在李珏等人应该还未走远,皇帝急急道:“将太子给朕叫回来,清河县一行让景溪去就足够了!”
皇帝的话像是惊雷一般响彻在御书房,不仅是管家,连盛公公都不由有些诧异。惊讶之下,盛公公就忘了动作,这让皇帝皱起了眉头:“没听见吗?还不去!”
算起来,这还是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次对盛公公发脾气,致使盛公公心下一凛,连忙回道:“奴才该死!”盛公公猛地跪倒在地,身体与大地接触的声音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膝盖是不是碎了。
见此,皇帝有些心软了,毕竟是跟了他这么久的人。摆摆手,皇帝脸色稍微缓和下来:“起来吧。”
盛公公站起身,不敢看皇帝,但还是大着胆子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皇上,真的要将太子殿下叫回来吗?”
不是盛公公不愿李珏回来,而是皇帝身边的人,他不得不确认一下皇帝的心思。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万一只是皇帝的一时兴起,事后还不是找他们这些奴才撒气?所以,盛公公有此一问,正是说明了他的小心,也是这么多年在宫中生存的经验。
不过,这次皇帝好像是打定了主意,在听到盛公公的话后,皇帝道:“朕说过的话,何时有假过?如今希儿出事了,长安必定动荡不已,此时需要他回来坐镇!”
话音一落,管家和盛公公的表情都甚是怪异,只是他们想的事情不一样罢了。盛公公先是眼前一亮,暗道自己没有站错对,向皇帝告罪一声,便急急拿着令牌出宫了。若是晚了,他还真怕自己的胳膊腿儿追不上呢!
相比于盛公公的欣喜,管家的脸色就十分不好看了。原本李珏离京,尽管李希死了,他也有手段让舒亲王府保留下来。可是李珏一回来……他的手段就管不上用了。且,这次李珏回来,他的身份或许会发生变化了……
不知不觉的,管家恨上了皇帝,认为皇帝不近人情,自己的儿子死了,不仅不问安葬的事情,还要为另一个儿子铺路。这一刻,管家都觉得李希这个胎投得太不对!
不过,他也只能想想,皇帝毕竟是皇帝,以他的本事,根本无法对皇帝构成威胁。他唯有期望下辈子李希能够投生到一个平凡的家庭,没有勾心斗角一辈子都幸福下去。
心思百转,管家到底问出了如何安置李希的话:“皇上,王爷……”
话未说完,皇帝径直伸出手止住了管家的声音。他沉着一张脸,半晌才说话:“去舒亲王府,朕要亲自看看。朕的儿子,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没了!”
管家显然没料到皇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皇帝话中的内容虽有怀疑李希是诈死,但也表明了他对李希能力的一种肯定,虽然说出来有些讽刺,但他心里到底是有李希的位置的。
对此,管家没由来的感到一丝欣慰。
不敢阻拦皇帝,管家正想让皇帝见见李希,没准见到了,皇帝心中的父爱一爆发,不仅会大肆追捕盈缺,说不准舒亲王府还能保存下来。如此,管家也不想阻止他。
皇帝出宫是件大事,饶是吩咐了不许宣扬,也还是有许多的人悄悄出宫向自己的主子禀报这件事。说起来,皇宫里的探子当属最多的。
当长安大小官员听到皇帝去舒亲王府的消息之后,都不由猜测着皇帝的意图。但,李希的死讯瞒着太好,没有人听到风声,如此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一个王爷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