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归念离座，走到一名老者面前，深深鞠了个躬，“阿布依前辈，多谢您出兵救东宛于危难之际，晚辈代表承天国感激不尽！”
阿布依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但看上去好得很，这次支援就是他亲自领队的。
他长的很和蔼，脸上总是带着笑，让风归念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就像自己的爷爷一样。
阿布依站起来，举起酒杯笑着说：“想当年，齐宁没少压迫我查瑞，这次援助承天也是为了报当年之仇。这些人虽说是流寇，实则不过就是齐宁和北羌的逃兵而已。脱离军队本就可耻，再为非作歹就更加天理不容。而且我这次率领族人出来，也是想正式归顺承天国，还要烦请风将军引路！”
阿布依算是他爷爷辈的人了，但言语之间却没有一点倚老卖老的样子，礼数周全又不显得疏远，即便是交谈这种国家级话题也不让人觉得紧张。
风归念知道他是沈夜清请来的，也知道是怎么请来的，但他们二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二十年前的那件事。
风归念点头道：“阿布依前辈放心。这次守住东宛离不开查瑞的付出和帮助，皇上是明君，会报答您和查瑞的！”
两个人相视而笑，将酒饮尽。
他转身走出营帐，对着外面席地而坐吃着庆功宴的所有将士大声说：“众将士听着：明日，我们拔营回京！”
将士们闻言纷纷举杯欢庆：“好！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京、第一次面圣！
他们并不知道这场仅仅是抵御流寇的战争里包含着多少令人心惊胆战的勾心斗角，他们只知道他们即将进入承天国的京城了！
风残雪新搬的院子距离御天九州不是很远，只隔着一条小溪流，再过一片铺着鹅卵石、两边种着各色奇花异草的小园子就到了。
院子取名“晓荷塘”，因为这个院子里有一个百十平米的荷花池，这个时候正是开的最好的时候。
晓荷塘比朝夕阁大了两倍，有三个院子。第一个就是荷塘，绕过去后面是卧房，还有一个凉亭，最后面是下人房和厨房。
她侧眸看看身边冷若冰霜的人，嗤笑一声，“这应该是侯府仅次于你御天九州最好的院子了吧？为了补偿我的？陪你演一场戏我也是够拼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你骂。”
沈夜清依旧板着脸，小声说：“做戏就要做足，少说话！”
她只好讪讪的闭嘴了。
但是沈夜清这个人的形象在她脑海里却翻来覆去定不下来。
说他狠辣无情吧，也对。想想第一次见面他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想想他看着衍风冲进火海而毫无波澜的神情，这不是狠辣无情吗？
但是这也不全对。他也会在她被人欺负时为她出头护她短；她两次偷偷潜入禁地御天九州他也没把她怎么样；他说不会把她痴傻病痊愈的事情告诉别人，虽然食言了，但确实不该知道的人都不知道，知道的人也都对她没有威胁。
而且他这个人……有时很欠揍，却也更让人觉得亲近。比如他说要把她卖了……不知道是不是一句玩笑话？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当真，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当真，但两个人却默契的一个说一个做，即便最后不了了之了。再比如现在的他，一本正经的演戏。
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她悄悄拽拽他的衣袖，“你什么时候把冥刀拿回去？我可不敢再留着了。”
“怕什么。它已经‘毁了’，只要你不拿出来没有人知道。”
她闻言更加好奇了：“那你为什么不把它拿回去？”
他一噎，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说？说自己想给她？开什么玩笑！
踌躇了一下，他恼羞成怒的瞪眼道：“你哪那么多废话！”
无端被吼了一句，风残雪委屈的撇嘴。
是夜，天上无月。
晓荷塘碧波涟涟，晚风吹拂着荷花一阵摇晃，惊了水中觅食的鱼儿，扑腾着游走了。
岸边是潮湿的草地，稀疏栽着几株柳树。
枝条垂进荷塘，随风摇摆时划破明镜般的水面。
荷塘边有一个人席地而坐，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坛子酒。
这个人望着盛开的荷花，眼神有些呆。
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喝了一口酒。
云层飘走，终于舍得把月亮露出来，洒下一片清辉。
月光照在那人身上，更显得她身形单薄。
一头青丝未绾，随意披散在身后。一袭水蓝色纱裙，沾了些湿气，有些地方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优美而紧致的线条。
竟是个女子！
几根发丝垂在耳边，风一吹扑在脸上，惹得她微微闭眼。蝉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似要流泪。
她的面上围了一条纱巾，遮住大半张脸。而露出的额头上有几个包，看起来异常狰狞，与她近乎完美的身材很是不搭。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难……”
以前学习到半夜三更也没有觉得多累，为什么现在只是找一个人找一个东西就难成这样？明明知道它在哪为什么就是找不着？她从来没有想过事情居然会这么难办。
她轻叹一声泪水就滑落下来。
她有些诧异。
多久没有流泪了？上一次，好像还是没有穿越的时候……
父母不在了，爷爷奶奶不在了，自己孤身一人游荡在这个异世只为了寻回他们。而现在呢？一事无成！
她只能在这个方寸之地自怜自艾，她有愧！
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有轻微的啜泣声传出来。
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止住哭泣，把脸从手掌里拿出来，灌了一大口酒。
“不行，我不能垮……”
接着，又是一口。
月亮已经西沉，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睡倒在荷塘边，一个翻身将尚有半坛子的酒坛子揣进了荷塘里，“咕咚”一声，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