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路远行终于赶到了,而此时沈夜清和风残雪正在房间里吃早饭。
路远行本来就不修边幅,一身衣服邋里邋遢不说,头发也没梳,就那么散在肩上,和着汗水沾成一缕一缕的。
他粗暴地推开门看见沈夜清正施施然的吃饭时,显然大脑有些短路。
“沈夜清你没死?”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他吃了口菜,命人再上一副碗筷,“我不是还要留着命跟你决战么?”
路远行已经消化了他还活着这个消息,顿时哈哈大笑,一屁股坐在沈夜清旁边的椅子上,“没死就好,不然我永远也赢不了你了!”
风残雪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
他们两个不是关系很好吗?怎么还要决战?而且看起来他们两个确实不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啊?
她叼着一根白菜左看看右看看看不明白。
碗筷上来,路远行这一路疾驰过来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抱着碗也顾不上说话了,低头就是吃。
“嗯嗯,这东坡肉不错!这大饼子也香!嘿,这咸鱼干味道够足!”
看着他大扫荡的样子,风残雪吓得连筷子都不敢伸,求救的看向对面的沈夜清。
他正在擦手,显然对路远行的行为并不感到意外,对身后的衍风说:“再准备一份,一会儿送到她房里。”然后对她说:“你回房间吧,我跟路远行有事要谈。”
不用想也知道是江湖上的事情,这几年江湖人心照不宣,对“沈漠乾”的名号都讳莫如深,但是就在这几天,这三个字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
沈漠乾回归了。
第一天砸了唐万年的寿宴,第二天引得华阳武当唐门三大派大打出手,第三天灭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望龙门。
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渴望过战争,只盼着赶紧打仗吧,好把这尊瘟神请走。
她虽然对这些事不尽知,但也能猜出来个八九不离十,觉得自己还是躲远点好,至于古书丢了的事,晚会儿再说也不迟。
等她走了,路远行也吃的差不多了,抹了抹嘴说:“在青花村要杀风小姐的人查到了,是京城杀手组织白虎堂的人。”
“白虎堂?”他眯眯眼,脑子里对这个组织没什么印象。
他解释说:“不是什么大门派,人也少,而且接的大多是达官贵人的活儿,不挣江湖人的钱。”
既然这样,那就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要买风残雪的命。
“雇主是谁?”
路远行面露难色,“白虎堂就那么大,但奇怪的就是没有档案室,我猜测可能在密室里。我抓了白虎堂的好几个人问,结果都不知道雇主是谁。最后我抓了一个像头目的人才得知,雇主竟然是一个女人!”
说到这,他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沈夜清虽然树敌颇多,但还不至于得罪女人吧?所以他觉得这女人极有可能一个幌子,只是用来联络的。
他所想到的沈夜清自然也想到了,“知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不知道。没有人认识她。”刚才吃的太急,赶紧倒杯水顺一顺。
他深吐口气靠在椅子上,脑子里走马灯一样过了许多人脸,但找不到一个既跟他有仇手底下又有女人的仇家。
他抿唇,“要不,把白虎堂端了吧。”
路远行瞪大眼睛,一口水没忍住就喷了出来,“什么?端了白虎堂你怎么想的?你知道有多少大官商贾富甲一方的人在他那里做过买卖吗?我知道你在朝廷上一手遮天,但这么大的动作没有十足的准备你以为能轻易善了?”
他自然知道贸然行事不好,但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啊。可是路远行说的确实有理,再咽不下也得咽,但这个仇,他沈夜清记下了。
转过头问衍风:“那边怎么样了?”
“本来华阳和武当还想去望龙门抢人,但今早就听见望龙门被灭的消息了,现在已经安分了。只是华阳和武当的仇就此结下了,所以唐门最近跟武当走的很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华阳和唐门那是旧仇了,现在武当跟华阳也翻了脸,唐门自然要把人拉过来。
他看看路远行,古怪的说:“江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这个武林盟主不去解决?”
他冷哼,“解决?我怎么解决?”忽然,他咽了口唾沫,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你不会让我去调和吧?怎么可能?他们三个掐起来整个江湖都得改朝换代,你让我一个人去调和?”
这不是送死吗?开什么玩笑!
“谁让你去调和了?”他瞪他一眼,“我为什么搅和这场风波你忘了?是为了斩草除根。”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他这才恍然大悟,不禁觉得这沈夜清就是个魔鬼。
他打从一开始就是想彻底灭了这三派,让他们互相争斗只是先耗损元气,然后他们才能更顺利的瓦解这三个门派。
他来了兴致,“说说你的计划。”
这个人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其实弯弯肠子多着呢,想灭了三派方法很多,最简单的就是直接杀了。但他知道,沈夜清就是一只猫,他才不会像灭望龙门那么粗鲁,那是实在被逼的没辙了。现在有足够的时间,他肯定会用计好好戏弄他们一番,这样才符合他的风格。
风残雪在房间里闲了半晌,约莫着他们该谈的也该谈完了,才敲响沈夜清的房门。
进屋后,就看见他正在书桌前看书,“收拾收拾,明天回京城。”
“回京城?”她愣了一下,“这就回去了?”
他把书放下,“怎么,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还没过够?”
她小声嘟囔:“说实话是没过够……”
这种日子虽然心惊胆战,但实在是太刺激了,每一天都很充实。虽然是行走在刀刃上,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见人怕鬼见鬼躲的沈漠乾,她现在觉得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害怕了。这么一看,这种日子实在是太快活了,还真是舍不得这么快就结束了。才三天啊,刚刚体会到死里逃生的紧张感就结束了。
“你要是想走江湖我不拦你,自己去。”
她知道是不可能了,转而道:“那个……跟你说件事。”
“说。”
她眼神游离,不知道自己如果说把古书弄丢了他会不会杀了自己。结果在一“游离”,就看见了他看的那本书书面上的四个大字。
“歌尽郁尘什么时候到你手里的?”她震惊的问。
是自己弄丢了被他找回来了,还是根本从头到尾一直在他手里?
他将书合起来,“就知道你保护不好,所以那晚睡觉时就拿回来了。哦对了,我已经有办法破译它了。”
风残雪本来还在愤怒他拿走古书声都不吱一下,但一听见他说有办法破译立马就将那件事抛之脑后了,急忙问:“什么办法?”
沈夜清不回答,而是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她,“你要破译它,是不是为了时空玉简?东西在我手里,你要用就要用东西来换,用你的目的来换。”
时空玉简关系重大,他实在不能不问。如果她是用来毁了承天国的,那么他就绝对不能给。虽然他不是沈穆年也不对荆无棘衷心,但承天国传到荆无棘这已经颓败的不成样子,是他们父子二人撑起来的,可以说是他们沈家的江山,他不能让别人毁了。
她知道他的顾虑,但她也有自己的顾虑。她还看不清他对自己的感情,万一她说出实情他不信怎么办?毕竟在古代,穿越这种事太让人难以理解,虽然他算是先进人世,也有时空玉简能侧面证实她的话,但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穿越,这在古代就是借尸还魂啊。
“我保证我不会伤害承天国,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有违背天打雷劈。”她面色严肃,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但意外的,沈夜清并没有因为她的举动信任她,反而好像还生气了,捏着古书的手指微微泛白,页脚都皱了。
她犹疑的问:“怎么了?你不信我?”
他忽然冷笑一声,笑的她更加不明所以。
“不信你,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是你不信我吧?”
他拿起古书转身走了几步,背对着她语气冰冷的说:“古书破译后我是不会给你看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是有多不信任他才对目的只字不提?他对她很不好吗?他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了?她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他。
风残雪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惹怒他,但发怒的沈夜清她实在不想接触,因为她会想起他杀人的样子,会想起朝夕阁那场大火,以及死于冥刀的两个下人。
转身出去带上房门,她沉重的叹了口气。
算算日子,还有四个月了,但她距离终点还隔着万水千山。别说到达了,简直是看都看不看不见。
在心里咒骂他一通也不觉得解气,不禁有些泄气。
难道她真的无法改变家族的命运了吗?
爷爷惨死,奶奶横死,父亲自杀,母亲殉情。
这一切都来源于那个可恶的诅咒,她真的无能为力吗?亲人们再也回不来了吗?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流了下来。
她察觉后赶紧擦掉,深吸口气回到房间。
不行,她还得继续努力!古书是一条线,但时空玉简未必真的不在风府。她在风府的时间太短了,只去过风惊羽的卧室。虽然那是她印象里最安全最可能藏着时空玉简的地方,但并不能肯定东西就在那。
她还得回一趟风府,仔仔细细把每个角落都找遍!
她对着沈夜清房间的方向暗下决心:没有《歌尽郁尘》,她还不信自己就找不到玉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