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并非只有风残雪住的这一间,而是一排六间,现在住了三间,还有三间空着。整座石室长廊有百米长,座落在盆地东侧的树林里。
几个男人送完了饭,把大门锁上,嘱咐门口把手的人,然后出了树林。
走不远是一个院落一样的地方,男女老少辛苦劳作,晒衣服的晒药的,还有躺在门口树下摇椅上闭目养神的。
此时正值午时,阳光洒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男人仰头看看,四周高山环绕,阳光就在井口般的山口向下倾泄。他微微叹气:“又快到祭神大典了……”
身边另一个男人催促道:“赶紧走吧,跟谷主汇报完好去找差的两个。还有三天,得抓紧了。”
男人一想也是,点头朝盆地中央的宅院走去。
宅院很大,高门阔府,八级的台阶,门楼下站着两个站岗的。
男人对站岗的人点头示意,那人见是他们,经常来,微微笑着把门打开,将他请进去:“宁堂主请进,谷主等候多时了。”
宁堂主听后,对身后的人说:“我去见谷主,你在这等我。”说完,朝院子深处走去。
宅院中央有一方镜湖,湖中央矗立一个二层楼房。没有桥没有船,只能凭借高超的轻功飞过水面进入阁楼。
宁堂主双臂自胸前平摊向后划,腰间使力足尖点地飞身而起,眨眼之间已经到了阁楼一层的门前。
门没关,他敲了敲门框,走进去。
屋子里陈设简单,淡绿色的纱幔,一方桌案,一架古琴,一扇屏风,屏风后面有一床矮榻。
矮榻上半躺半坐有一名男子。白色的里衣,深绿的外罩衫,没有系腰带,松垮的披在身上。一头墨发没有梳发髻,而只用一条绿色丝带自中间捆住。捆的不紧,两鬓发丝都已松散了,垂在胸前,遮住了微闭的双眼。
宁堂主单膝跪地:“谷主。”
男人密长的睫毛抖了抖,缓缓掀开。一双狐眼眼角上挑,微微歪着头看着他:“宁堂主?何事?”
此人声音一半慵懒一半魅惑,还有些割不开分不明的笑意。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听起来悦耳极了。
“谷主,还差两个人,一男一女,请谷主示下。”
男人的一只手撑在膝上,食指拇指搓了搓:“按要求就好,只要别留下把柄。”
他好似随口一说,但宁堂主却冒了一身冷汗。
前两天就为了那个男人的尸体,偷盗时有一人的剑穗掉落,回谷后才发现,但为时已晚。那个人本想隐瞒,但剑穗每人入谷时只发一个,丢了是必然会被发现的,所以那人最后还是难逃一死,被活生生扒了皮,做成了一面屏风。
只是现在还未做好,做好了,与之前的两面和起来,正好成了一扇,想必谷主房间里这扇水墨画的就要被换掉了。
他把头低的更深些:“是,属下这就去。”
出了宅院,外门依旧阳光明媚,大家你来我往,各忙各的。
他长出口气。
整个谷都如世外桃源,男耕女织岁月静好,只有那里……
他回头看看宅院。
只有那里布满黑暗。
谷主性格阴晴不定,杀人如麻,叫他这个在外面寻觅贡品同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都不敢忤逆,亦不敢与他对视。
他搓搓有些冰冷的双手,朝谷口走去。
陆子轩正在跟沈夜清汇报最新查到的东西,说孙勤夫妇关系不合,孙勤在外面似乎有了别的女人。
沈夜清微顿:“谁?”
他神色有些诡异:“烟柳楼的头牌,青烟姑娘。但是……昨天老鸨还来报案,说青烟姑娘失踪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恒城失踪的人越来越多……”
他随口问了一句:“失踪多少人?”
陆子轩掰着手指算了算:“这两天就已经有两个报案的,算上尊夫人三个。”
他闻言皱眉,干嘛把风残雪也算进去,她跟另外两个能一样吗?
但是仔细一想……
“这三个人可有什么共同点?”
这话倒是把陆子轩难住了,纠结半天憋出来一句:“都长得好看?”
沈夜清刚要骂人,但又一想,他好像没说错。
陆子轩解释道:“除了尊夫人,另外一男一女皆是有名的美人:女的是烟柳楼头牌,男的是秦楚馆头牌。对了,这么一说,他们都很年轻,都在二十五岁之下。”
沈夜清皱眉盘算着,问:“还有别的相同点吗?”
他摇头:“没有了,我真想不到了。”
可是单凭这两点不足以构成连环案,除非短时间内还会出现第四起……
正说着,门外有衙役求见:“赵府送来状纸,赵家千金失踪了!”
沈夜清闻言眼睛一亮:“二十五岁之下貌美如花?”
衙役惊讶道:“您怎么知道?”
陆子轩在心里感谢这个赵家千金,有了这个案子,就可以立案为连环失踪案了。
“按照尊夫人那里得来的线索,带走这些人的必定是同一群人,但是孙勤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风残雪失踪的案子与其他三起失踪案并案,而风残雪的案子里得来的线索却与另一个案子有关,难道也要并进去?可是那四个人是失踪,孙勤是尸体失踪,这也能放在一起吗?
沈夜清摸着下巴思考,脑子里飞速旋转,想在死局里找到一个突破口。
“之前孙勤尸体失踪,我们以为是凶手拿走了,打算毁尸灭迹。但如果把孙勤尸体失踪的案子与失踪案并起来,这个说法显然不成立。但是再想想,孙勤死后被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是想让大家看见,就算有什么证物落在尸体上也只需拿走东西,何必把整个尸体拿走?况且,孙勤今年刚好二十五岁,他也是个俊俏公子啊。所以……也许凶手与偷尸体的人根本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之前的方向和猜测都错了。
“他们要年轻貌美的人我能理解,但他们要尸体干什么?”陆子轩实在想不到,抓那么多活人了,还要带回去一个尸体,这是什么新花样?
沈夜清却摇头:“有些变态的人变态起来连他们自己都害怕。先把五起案子并案,看看有没有线索,至于为什么……等抓到凶手,你该去问他。”
“对了,”他忽然想到一个计策:“恒城还有没有美人?”
陆子轩笑了:“美人多了,每个青楼妓院秦楼楚馆都有头牌,都是美人。不少千金小姐也是美人,还有豆腐西施邻家小妹……算起来多了去。”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美人太多也是种麻烦。本以为就一两个,他还能重点保护或者设下圈套,但是美人这么多,他也保护不过来啊。
陆子轩眼珠一转,凑近他道:“我看侯爷就够美。”
他这话沈夜清会听不明白吗?一开始有些生气,但随后他就心念一动,觉得这也未必不可。只是破个案还得出卖色相,他心里多少有点抗拒。可为了风残雪,摆在面前的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陆子轩虽然也够好看,但他在恒城抛头露面太久了,虽然他假冒“永胜侯”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但他依旧带人抓差办案,连知县也随他调遣,所以大家依旧当他是个官,还是大官。恐怕那些人不敢抓他。
而沈夜清就不一样了。虽然很多人知道他的身份,但见过他真实样貌的毕竟都是衙门里的,人数很少,除了衙门根本没有人认识他是谁,那些人抓他的可能性更大些。
想来想去,沈夜清决定挺身走险,为风残雪出卖一次色相。只是……
“我早已过了二十五岁。”
陆子轩哈哈大笑:“你不说谁知道你多大年纪?我只需要造势说你二十四,你又长得年轻,谁会不信?”
他一想也对,反正也没人认识自己,多大年纪还不是看他怎么说么?便点了头。
陆子轩见他点了头同意了,心下大喜,连忙风风火火的给他准备,打算让他一举成名,好引那些人来。
陆子轩为此特意准备了一个选美大会,放出消息两日后在落花河畔酒楼八仙居召开,将选出恒城第一美。
有了这个风声,他就不信那些人会不等不去。
那边准备着,陆子轩也给沈夜清准备。
沈夜清的皮囊是绝佳的,只是眉宇间杀气太深戾气太重,还有浑身的冷气让人一眼看来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儿。恐怕那些人不敢下手。
于是陆子轩开始逐渐让他收敛气息,尽量柔和,但是奈何根本就是对牛弹琴!沈夜清那张黑冰山的脸万年不化,整个人跟千年寒冰打造的一样,笑都不会。更有甚者,他一两句话说重了他就拿眼角瞥他,眼光如刀一般吓得他抱着树干肚子转筋。
一天下来,他累死累活没有一点成效,沈夜清眉眼依旧淡淡的,还有些愠怒的说了一句:“我自有分寸。”说完就不再搭理他了。
两日后,落花河畔八仙居简直是人山人海,大部分都是参加选美的。
陆子轩打的是恒城衙门的旗号,说衙门官方选举认证恒城第一美,这样的荣耀谁不想要?所以来参选的人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