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在金沙城包了一个客栈,因为唐门人行事乖张,因此很容易就能找到,韩斟就在客栈门口晃悠。
过了一刻钟也不见有人认出来自己,想必是门口几个看门的不认识他,毕竟他那件事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了,如今样子变了,故人认出来都难,更何况其他人?
这么一想,他便干脆进了客栈:“老板,我要住宿!”
店老板赶紧小跑过来说:“真不好意思,小店已经被人包下了,请您另寻别处吧。”
他很恭敬,但是架不住韩斟找事儿。
他往椅子上一座,一边捶腿一边叹息:“不行了走不动了,你就给我腾出来一间房吧。”
掌柜的一看这是碰上牛皮膏药了,可是这里面的客人他也惹不起啊。
想了想,只好破财消灾了。比起这个老人,他更得罪不起里面住的一群怪物。
拿出一两银子塞给韩斟就开始笑呵呵的往外推他:“隔壁客栈环境什么的都不错,你去那住吧,当我请的。”
韩斟一看这想混进去实在太难,正想要不要直接自报家门时,后堂进来一个魁梧大汉,不悦道:“推推搡搡干什么呢?我家主子的午饭怎么还没上来?”
韩斟打眼一看,这大汉正是唐门门主唐万年的第一保镖,叫何忠,不怎么会用毒,但武功却是一等一的,在唐万年身边多年。
他假装没看见何忠,一把拽住掌柜的袖子:“你就给我安排一间房吧,我很安静的,绝对不会吵到您的贵客,还请您体谅体谅我,收留我吧。”
“吵什么吵!这里老子包了,想睡觉找别的地儿去!”何忠大手一挥就把他拎起来了,刚要往外扔突然觉得这人面熟,仔细一想大吃一惊:“你是医仙秦晟?你居然真的没死?没死好啊,正好找你不着,现在门主病危,你要是治不好就给主子陪葬!”
韩斟被抓到唐万年床前,他打眼一看这气有进没出就知道活不了几个时辰了,可他却微微一笑:“这样的伤,世上除了我秦晟,恐怕也没有人能医治了。”
何忠一听两眼放光:“神医秦若无对此都连连摇头,你竟然有把握?”
他捋着胡子淡然一笑:“医仙和神医还是有区别的。”
开了个方子在午饭后给唐万年服下,使他看起来面色红润了些,也让何忠对他放松了警惕。
何忠一面感叹他医术高明一面骂秦若无是庸医,一大早来的到现在一点不见效果,人家一副药就妙手回春了。
趁着何忠没注意,他偷偷打听到了秦若无被关的房间,然后就钻进了客栈的厨房去熬晚上的药。
药熬好了,他趁着人不注意,他拿出腰里从风残雪那得来的五秒毒倒进了锅里一半,然后把药锅端起来把药倒碗里,把锅刷出来免得过早被发现。
何忠很放心的把药喂给唐万年,一边喂一边感叹:“之前我们一直追杀于你,没想到最后还是你救了主子一命,等主子醒来我一定为你说好话。”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者理当如此。”
五秒毒本应该直接口服或通过空气散播,现在被稀释又被用热水烫了一下,药效大减,所以唐万年并没有感觉出不适。
韩斟借口上茅房离开唐万年的房间,隐藏在秦若无房间的窗户后面。
过了大约两刻钟,前面院子忽然一片混乱,有人跑过来通知看守秦若无的四个人:“不好了,主子突然发病,看样子要离世,赶紧过去吧!”
四个人哪里还顾得上秦若无?赶紧往前院跑。唐万年要死,这个时候最该防着华阳趁虚而入!
门没有上锁,他们一走,韩斟赶紧推门而入:“若无,快跑!”
沈夜清等人午时之前走的,回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近几日又下了场小雨,天气愈发寒冷,再过几天进了十一月份回到京城时就该下雪了。
沈夜清带回来流云和路远行,三个人一脸沉重,连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风残雪给几个人把备的糕点端上来方才急切的问道:“怎么样,见到秦若无了吗?”
流云扇着那把铁扇,看着她希冀的眼神都不忍打击她:“唐门都是用毒高手,想进他们的院子太难了,我们的人甚至连他们大门的不敢碰,上哪看见人去?”
她失望地趴在桌子上:“那怎么办?不如我们强攻吧。”
沈夜清一言否定:“不能强攻,他们万一狗急跳墙把秦若无杀了,我们就害了他了。”
“可是让他们放人也不可能啊。”
路远行点头同意风残雪的话:“华阳下手不留情,根本没想留活口。因此唐门门主的伤很严重,基本活不过明天。这样的伤除了秦若无恐怕无人能治,就算是他也未必治得好。但是现在唐门疾病乱投医,怎么可能把他放走?所以强攻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只是我们需要做好应急措施。”
去唐门需要的应急措施就是各种解药,正好岑栾就是通百毒的用毒高手,有他在应该能对付。
风残雪感慨一声:“人红还真是是非多,唐门找他治病,这边还有个韩斟身患绝症等他救命,刚刚还来找我问他的情况,看不出来他还是个大忙人。”
沈夜清刚要点兵派将,一听她这话手里的茶盏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你说,韩斟刚才来找你问秦若无的情况了?”
她点头:“是啊。”
“你都告诉他了?”
见他面色不正气息都有些紊乱,风残雪有点发傻:“告诉了,怎么了?有问题?”
“唉!”他拍了一把桌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那韩斟,就是秦若无的父亲秦晟啊!”
事到如今,他也不必隐瞒了,便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她,她听完也傻了:“这么说,他现在肯定在想办法救秦若无了?”
路远行仔细分析了一下局势,突然觉得他可能知道秦晟在哪了。
“他必然已经不在查瑞,去了唐门。”
他若想救秦若无,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他“医仙”的身份换秦若无。
“他什么时候走的?”
“你们刚离开一刻钟。”
沈夜清立马让流云去查瑞找,看看韩斟在不在。
查瑞距离城主府并不远,快马加鞭两刻钟就是一个来回,流云面色担忧:“韩斟不在,问韩语笙她也不知道,说是来见了夫人后根本没回查瑞,称有事让她先回去了,然后就一直未归。”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他就在唐门,沈夜清抄起桌子上的剑:“路远行,传你手下的那些人,立刻攻进唐门客栈!”
秦若无被韩斟推着出了房门,连连回头问:“你怎么来了?我走了你不走吗?”
韩斟道:“我还有事情要做,你赶紧去吧,我会全身而退的!”
把他推到客栈的小路里,他从怀里拿出来之前给苏槿施针的那套银针,交到他手上,张着嘴欲言又止:“去吧!”
目送他离开,韩斟转身回到客栈的大堂,斟了一杯茶,静静的等着。
不多时,何忠手提大刀冲进来,看见他时把牙咬的“咯吱咯吱”响:“主子为什么喝了你的药就死了?你是不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事情蓄意谋杀害死了主子?”
“我若想报仇,早就报了,何必等到现在?”
“那你为何害死主子?!”
心里绞痛,他捂着胸口咳了一声:“为了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对于秦若无,他不够称一个父亲。这大概是他唯一能为自己儿子做的事情——救他一命,让他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客栈一团大乱,根本没有人再去管什么秦若无,大家分为两部分,分别在为唐万年准备后事和在前堂找韩斟报仇。
秦若无跑到一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看手里的银针,再想想唐万年突然暴毙,接着韩斟怎么就出现了?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
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而且越来越趋于真相,他握着银针包的手开始发抖。
“不会的,怎么会?”
他颤抖着往回跑,但刚刚关押他的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他又跑到唐万年的院子,没有他。
大堂里,何忠额头上青筋暴起:“秦晟,我要杀了你为门主报仇!”
前院大堂传来何忠愤怒的嘶吼声,秦若无心里猛地一颤,飞奔往大堂跑去。
何忠话音刚落,秦晟缓缓喝下了那盏茶:“不劳你费心费力,老朽心愿达成,死而无憾。”
刚喝完那盏合着五秒毒的茶,门口忽然出现了疾奔而来的那抹身影。秦晟万万没想到他会回来,不是让他走了吗?他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胸口钝痛中,不知是刚刚下的半包五秒毒发作还是别的什么,他痛的说不出话。
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情景,所以才让他事先就走,却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他不愿让他知道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更不想让他眼看着自己死去。
一口血喷薄而出,正喷在何忠即将落下的刀上。
“爹!”
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天崩地裂,一霎那间一切都崩塌了。
他缓缓落地的身影中,眼神还望着他的方向,从惊诧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