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风残雪盘腿坐在草席上,手撑着下巴皱眉思考。
她在宫里没朋友吧?也不可能是沈夜清做的,他做的话可以直接用奇异馆的人。那就是元熙在宫里跟谁结仇了?可是她也不记得有这档子事儿啊。
难道……是他?
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人脸,她觉得这个人最可疑。
“我知道了。”她笑了一声:“放心吧,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她胸有成竹地说。
陆子轩道:“所谓的证物都已经毁了,你当然很快就能出去。”
她只笑笑不说话。
就这件事看来,那个人还不算笨,起码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证据不足,风残雪在第二天就被放了出来,而这件事也只能以元熙不慎失足落崖草草结案,并且把这件事严密隐藏下来,不然就以这件案子里的多处破绽肯定会被发现蹊跷的。
不过就在邵云清准备下大印的时候,忽然有人发现了元熙坠崖时风残雪的不在场证明,而这个证明就是荆肆语。他表示他在距离山崖不远的地方看见了她们在谈话就过去打了声招呼,元熙在此时独自离开。他与风残雪很快分开,之后不久山崖上才传来叫声,而这个短暂的时间里风残雪不可能把人推落山崖。
他还隐晦表明自己本来不想参与这件事,但沈夜清多次请他说话做保,因此才出来作证。
凭着他的一席话,沈夜清很快重写了一份卷宗,盖上大理寺大印后,这件事算是圆满结束了。
沈夜清来接她时让梦蝶带了件干净衣服,她换好衣服没急着回府,而是对他挤挤眼睛:“我是不是该进宫谢谢恩人?”
他已经知道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两个人不用交流就心照不宣的想到了同一个人:“你若要去,我就陪你去一趟。”
“人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归是帮了我的,我也不好不去谢谢不是?”
现在已经过了朝会的时间,宫门关闭,但是沈夜清说要进宫谁敢拦着?
今天下了雪,金碧辉煌的宫殿皆披上了一件白色的绒毛锦裘。银装素裹间点缀着几颗翠绿的松柏,仿佛这是宫廷坟墓里唯一的生气。
路过小花园时还看见里面种着山茶花,大红色的重瓣花在洁白的背景下映衬的十分耀眼夺目。
从侧宫门进来,走了大约两刻钟才到勤政殿门口。张贤张公公没想到他会来,有些惊讶地迎上来,旁边小公公给打着伞:“侯爷,这都下朝了怎么去而复返啊?”
话虽然这么问,但他终日跟在荆无棘身边自然知道荆无棘给林鹰派的秘密任务,因此见沈夜清身边跟着风残雪,对他们的来意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臣女是来感谢皇上的,请公公通报一声。”
张贤点点头,转身进去通报。不多时,他出来将二人迎进勤政殿:“皇上在里面。”
荆无棘气色不是很好,两个人跪地行礼他连一句“免礼”都说不利索,一直在咳嗽。
“咳咳……老了啊,不中用了,都起来吧。”
两个人站起来,风残雪笑着说:“臣女这次能化险为夷,多亏了皇上龙气庇护,因此特来谢皇上隆恩的。”
荆无棘哪里会听不懂她话里含义?但是既然她说的隐晦,他也不想这件事被揭发,毕竟也不光彩,因此搪塞道:“没有足够的证据自然不能随便关押人。牢房阴暗潮湿饮食也不好,朕看夫人已经有了消瘦之像。如今既已水落石出,就回府将养吧。”
沈夜清躬身施礼:“皇上明察秋毫,此次大恩,臣铭记于心。”
再说下去荆无棘怕是会被气死,张贤适时出声道:“快到午膳时间了,皇上要留侯爷和夫人用膳吗?”
这话可不是问荆无棘的,而是提醒沈夜清该走了。
风残雪冰雪聪明,当即开口:“皇上看起来脸色比刚回宫时好多了,想来是宫里御医医术高超。皇上乃真龙天子,一定会早日康复的。”
话说完,两个人退出去,风残雪一出勤政殿就笑个不停。
知道她在笑什么,沈夜清勾勾唇角:“皇上也是为了承天好,毕竟战争这东西,能避免就避免。”
“那今晚要不要庆祝一下呀?我在牢里住了这么多天,牢里伙食又不好,我都瘦了。”她撅嘴,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她是磨人了些,有些时候也神经大条,但她还从来没有对他撒娇过,这感觉真是不一样。
“要怎么庆祝?”
“嗯……吃个大餐怎么样?”
想起她之前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他莫名抱有一丝期待:“你又打算做什么东西?”
她翻白眼:“我做?拜托,是我出狱不是你出狱好不好?难道不应该你做饭给我吃吗?”
沈夜清皱眉:“本侯做?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君子远庖厨?”
她不理会他的抗议,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走:“什么君子远庖厨,那都out了!在我们世界流行的是丈夫负责洗衣做饭带孩子,老婆负责赚钱养家交社会。当然了,我们这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所以应该折中,那就是两样你都做了吧。”
沈夜清被绕晕了,但也知道她说的不是什么对自己有利的话。
“你那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乱七八糟的规则?”
“多了去了。”她把手放进他的手里取暖:“比如一夫一妻啊,还有穿断袖短裤可以露胳膊露腿不算伤风败俗啊,还有女人可以工作可以上学啊,好多好多的。反正就是跟你这样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截然相反……”
谈起她的世界,她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
他的眼眸有些淡淡的笑意,伸手从梦蝶手里接过伞撑在两个人头上,挥手让另一边撑伞的衍风也退下。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走回侯府,雪白的宫道上留下两个人的脚印,蜿蜿蜒蜒绵延不断。
晚上,风残雪在餐桌上等等昏昏欲睡时,沈夜清终于端着餐盘进来了。
他表情并不好,甚至带着怒气:“就这一次,以后做饭的事情都交给下人,不然本侯养他们干什么?”
他进厨房就跟大将军进书房一样——手忙脚乱一窍不通!
看着两边两排俎台,每一台上面都插着不下三把刀,从大砍刀到菜刀再到水果刀精品刀……
旁边那些丫鬟见他进了厨房先生惊恐,以为侯爷亲自视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后来就见他黑着脸问怎么做菜,大厨以为自己幻听了:“爷……爷说什么?”
“本侯问怎么做菜!”
“这个……爷要做什么菜?”
他想了想,说:“宫保鸡丁,狮子头。”都是她爱吃的。
呃……大厨弯着腰说:“您回去等着就好了,小的做好给您送去!”
“不用。你教我怎么做。”
命令的口吻。
大厨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爷……爷要亲自下厨做菜?”
厨房里丫鬟小厮有十来个,一个个都眼神古怪的看着他。
他很不喜欢被人围观的感觉,冷眼道:“看什么看?本侯想多学一项手艺不行吗!”
他从不会这样说话,可见处于暴走的边缘。
大厨不敢再多言,赶紧使眼色让两个丫鬟打下手,然后开火儿一步一步的教他:“爷,其实做菜很简单的,您肯定一学就会!”于是他就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学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两道菜做好了,其过程之艰辛可以从旁边垃圾桶里的各种半成品中感受得到。
厨房这些存货算是被他霍霍没了。大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想总算把这位爷送走了。
午时早已过了,按照北京时间来说应该已经到了下午两点,风残雪才吃上她的午饭。她的早饭还是在牢里吃的。
之后沈夜清为风残雪下厨的事情不胫而走,在京城掀起了一番风雨。家家户户不论贵贱皆以沈夜清为楷模,因此京城里妇女的待遇瞬间提高了一个档次。而那些为了追求心上人的男子纷纷去各大饭馆酒楼找大厨拜师,只为学得一手好手艺。一时间,厨艺界名声大噪。
当然这些事沈夜清和风残雪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宫保鸡丁有点咸,狮子头变成了狮子汤。
但是她觉得他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很好了,反正比自己这个啥也不会的强。她会的都已经展示过了,她平时真的是连厨房都不进,除了快餐和面食什么都不会。
自己做的这么这么惨不忍睹她还吃的津津有味,沈夜清忽然有些感动。
“我听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女人做饭做的不好吃,但他丈夫总是说她做的很好吃,从来没有嫌弃过。”
她一边扒饭一边说:“我不嫌弃你。做的比我好多了。”
他额上冒出三条黑线。
“你厨艺不是挺好的吗?”
之前的夹心饼,名曰“汉堡”,还有烧烤,还有绿豆汤,不是都挺好的?
“那不一样,只要不用刀,我什么都会,只要用刀,我就什么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