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还没开始，正等着时，沈夜清见她一直左右张望，刚要开口问就听见她小声嘟囔：“为什么没看见风残月？”
原来是在想这个，他早就注意到了。
沈夜清微微一笑，小声回答：“刚开宴就注意到了，风家就她没来，连风归鸣都来了。”
她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但此时荆绾来了，三呼万岁后大家落座，风归念不知为何此时方到，再次向荆绾施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万岁。”
待他站好，荆绾说道：“爱卿为承天国戊守边疆，不辞辛劳，朕感激不尽。今日就升你为辅国大将军吧，驻京都。”
这是沈夜清的安排，他并不觉得惊讶，但是现在圣旨真正下来了他突然生出一股落地归根的感觉，好像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家了一样。
敖震在一旁笑道：“承天皇真是体恤下属，本王羡慕啊。”
木野看着风归念说：“风将军好福气，皇上还准你留京与家人团聚。不像我们齐宁，战士一旦被编制到边疆戊守，这辈子基本就没机会回来了。”
风归念朝龙椅上抱拳，正色道：“正是因为我承天国有如此圣明之陛下，我承天国才会兴盛昌隆，江山永固！”
宫宴跟以前参加过的一样无聊，除了那个敖震总是盯着风残雪看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风归念是沈夜清的左膀右臂，自从荆绾登基到现在首次出现，是不少人争相拉拢的对象。他好不容易推了一堆来劝酒套近乎的人，来到沈夜清面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王爷。”
沈夜清双手相搀：“你我之间不必这些虚礼。跟小雪说说话吧。”
他离开后，风归念看着风残雪——她跟自己走时又不一样了。
“小雪，哥哥终于回来了。”
风残雪抿着嘴唇点点头，倒了一杯酒站起来敬他：“哥，干一杯吧。”
他一愣，但见她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也干脆利落的仰头喝了。
“你不是不喜欢哥哥喝酒么？”
她自嘲的笑笑：“哥，别瞒着了，你什么都知道的，对吧？”她拍拍身边沈夜清的位置：“坐吧。”
风归念坐下后，就见她又倒了一杯酒，仰头要喝，被他拦住了。
“女孩子喝酒不好。”
她没有说话，偏头看着他，手执酒杯目光柔和而眷恋，仿佛在回忆什么：“我很羡慕风残雪。”
“说什么傻话。”他笑着弹了她额头一下。
但是他一瞬间的怔愣没有逃过风残雪的眼睛：“梦蝶是你的人，你与风残雪是兄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瞒不了多久。”
之前还可以说自己傻病好了，但随着玉简浮出水面，这个说辞越来越趋于瓦解。梦蝶早就猜到了她的真正身份，肯定不准确，但肯定也八九不离十。她不可能不告诉风归念的。
而且两个人从小相依为命，一个人从变成傻子到痊愈，改变的只是智商，不会是性格。她从来都知道风归念早晚会发现的。但是她之前一直想，只有十个月，也许他来不及发现呢？
风归念笑着揉着她的头：“说什么呢小雪？你是又犯病了吗？净说些哥哥听不懂的话。”
他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
他为什么不承认？
“小雪，哥哥不在，你很久没有吃马蹄糕了吧？”他拿起一块玉盘上的马蹄糕递给她：“尝尝，宫里的手艺。”
神色无异，她怔愣着接过来，咬了一口，是记忆中的味道，风残雪的记忆。
她释然的笑了，给了风归念一个大大的拥抱：“哥哥！”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不想面对。他不想相信眼前有着自己妹妹容貌和身体的人其实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一个陌生人，可是他活着的意义就是妹妹，妹妹都不在了，他又为什么而活？
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承认，也不能承认。
沈夜清出了大殿，准备去天命府里喝杯茶，一转角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宋瑟秋横提长剑挡在他面前，面容冷峻：“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也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警告你，别伤害荆绾！”
“身为一个臣子，直呼陛下名讳可不是小罪，亵渎之罪当死。”
“用不着你教我！”他翻手将剑压在他肩膀上。
沈夜清微微侧眸看了看，嘲笑道：“你都与风残月定亲了，还记挂陛下做什么？保了荆肆语，你还有回头的路么？”
被戳中痛处，宋瑟秋明显手一抖。
他拨开肩上的剑：“要保她，自己来。”
说罢，越过他而去。
刚走没几步，流云急匆匆追来，伏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话，他神色一凛，转身回了大殿。
风残雪还和风归念说笑，见他回来，风归念自觉的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他。但是他并没有坐下，而是对风残雪说：“那边有情况，风残沫与风残月秘密见面了，好像在进行一场交易。”
交易地点是染坊，可见上次血噬天并没有发现风残沫被跟踪。
“交易？什么内容？”
风残沫和风残月能有什么交易？或者说血噬天要利用风残月做什么？
“等流云那边得到交易内容就真相大白了。我总觉得，我们很快就能跟血噬天再次见面了。”
他眼眸微微眯起，显然又有了什么计划。
正说着，流云再次出现：“爷，风残月给了风残沫一个东西，目前迷血迭魂正在设法盗取。”
他点点头，流云走后他问风残雪：“你猜会是什么东西？”
“风残沫之前就找过她，应该也是说的有关这个东西的事情。风家对血噬天来说应该没什么用，联想最近发生的事情，血噬天需要她的原因更有可能是因为宋瑟秋。所以这个交易物品，应该与宋瑟秋有关，说不定还是会危害到他的东西，不然她不会交给风残沫。”
抽丝剥茧的说完，换来沈夜清赞赏的目光：“总算没白跟了我这么久，脑子比以前聪明多了。”
“我什么时候笨过？我从小就科科a级没低于学校前三……呃，前五！”
她说的理直气壮，反正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真实成绩怎么样。再说了，就算她文化课是倒数的，那悬疑小说也不是白看的啊！
听不懂她说什么，但也猜的出来是夸自己的，他冷哼一声没说话。
宴会期间敖震来找过风残雪两次，话里话外除了调戏就是不怀好意，都被沈夜清顶回去了。反观那个看起来五大三粗威风八面的木野倒是很老实，一句话不说只顾着喝酒吃肉。
她低声调侃道：“那大块头不会是被你打傻了吧？”
沈夜清看看那人说：“或许吧，他有勇无谋。他身后站着的那个是他的军师，还算有点脑子。”
那是个骨瘦如柴的老人，与木野形成鲜明对比。老人一缕银髯飘摆于胸前，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那是谁？”
“百里亭。”
她一愣。本来以为盗海还和天命的名字就够奇葩的了，没想到还有叫“百里亭”的，那不是地名吗？
“这个人很厉害吗？”她一边吃点心一边小声问。
他回忆了一下：“木野一般只负责打打杀杀，百里亭负责幕后谋划，这些年也算是配合的亲密无间。战乱年代，他权力很大，不然齐宁王也不会在这个特殊时期派他过来。”
要说北羌和齐宁来这没有目的，打死他也不信。
出宫时，沈夜清走在最后，木野和百里亭向他道别，百里亭裹着厚棉衣笑着拱手说：“小人恭喜您高升摄政王！”
沈夜清猜不透他说这话的意思，但周围还有宫人，他回礼道：“恭喜不敢当，不过是肩上担子又重了些。”
不自觉的，语气里又带了些无可奈何，后跟出来的宋瑟秋闻言嗤之以鼻：“摄政王大权在握，担子自然比旁人重！”
话里有话，是在说他谋权篡位要更谨慎些么？
“这年头，连狗都抓起耗子来了，猫也不管管。”风残雪踢着脚下的积雪，随口说道。
百里亭掩唇而笑，宋瑟秋气得甩袖离开。沈夜清随后也带着她离开了。
“说话也不知道注意，他现在可是丞相了，跟本王同为一品官。”
“你怕他么？”他的话没有换来她的忌惮，她反而笑盈盈还有些挑衅的问他。
他笑了。
她这是有了自己变得越来越有恃无恐了。
“那天在酒楼里，是谁仗势欺人的心安理得理直气壮来着？”她作思考模样：“还说权势这东西就是用来欺人的，本王有资本，不服去参我。”
看她学的有模有样，他不禁失笑，捏捏她的鼻子说：“也就是本王有能力，换了别人看你还敢不敢。”
风归念早在宫门外等着他们，他们赶到时就见风归念正与风惊羽说话。风归念脸色不太好，有些烦躁还有些不忍，但更多的是为难。风惊羽背对着他们，因此看不清表情。
算起来风归念也是正一品，与风惊羽正经的平起平坐，若是论起实力甚至在他之上。
走近后就听见风惊羽的说话声。他好像比以前老了很多，声音都带着浓厚的沧桑感。
“归念，带上小雪，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