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陛下驾崩了!”
夜色浓重,寒气逼人。衍风慌慌张张的跑上霄汉楼,一边拍打着门一边喊:“爷,咱今天能快点吗!”
自从那晚“棠梨煎雪”后,沈夜清起床的时间是越来越晚了,对此衍风表示无奈且羡慕嫉妒恨。
风残雪睡的正香,被衍风惊醒后听清他说的话瞬间睡意全无,真的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样从床上弹起来,把沈夜清摇醒:“喂,衍风说荆绾死了?!”
沈夜清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眼神朦胧如起雾的湖面,不像往常看起来心机那么重,有一点小可爱。
但是风残雪现在可没心情欣赏他的绝世美颜,拍着他的脸企图让他清醒:“衍风说荆绾驾崩了!”
沈夜清皱眉,胳膊肘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手捂着额头沉思。
门外衍风还在叫门:“爷?王妃?”
“这就来了。”沈夜清回了一句后便翻身下床,点亮了屋子里的一盏灯,一边穿衣服一边对风残雪说:“我进宫看看怎么回事,你先别去,呆在府里不要乱走。”
天命就说荆绾命不久矣,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风残雪翻身也要下床,被沈夜清拦住,他看了眼天色说:“天还没亮,夜里天冷风寒,你就别去了,我会处理好的。”
“可是已经没有人能登基了……”
他想起昨天的拿到圣旨,才明白荆绾下旨的原因,看来她的死也多半是自杀。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封太子,然后自杀,这样自己就不得不接位。
根本没给他留摆脱身份的时间……
但是他不想称王,也一直以为自己会有时间处理这件事,所以一直没告诉她昨天金銮殿上的事情。现在这件事迫在眉睫,他必须处理好,暂时还不想让她知道。
见他阻拦,风残雪没有再坚持,因为他在朝廷上的能力绝对很好,自己完全不需要担心,而且这么混乱的时候,如果自己去了他可能还会分心。
如此想着,她点点头:“好,那我在府里等你。”
他点了下头,吹熄烛火后拿起外袍出了房间。
离开霄汉楼,他望着天空上繁星点点,放弃了寻找天命口中的“紫微宫”,转而问衍风:“怎么回事?”
“陛下把自己关在寝殿赶走了所有太监宫女,很久之后屋子里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何顺隔门问怎么了,许久没有回音,于是就擅作主张进去看了,发现陛下……只穿着里衣与宋瑟秋的尸体躺在一起,人事不省。叫来太医时,太医说已经驾崩了。落地的瓷器就是陛下服毒的茶杯,里面有绝命散。”
沈夜清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荆绾真是没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出了王府,早有小厮牵来他的宝马,他翻身上马赶往皇宫,衍风随行。
皇宫里灯火通明,一派紧张气氛。
勤政殿里乌压压一群人,都是闻讯而来的各府官员,站在勤政殿院子里一边抹眼泪一边交头接耳,见沈夜清过来都自觉让出一条路,但却没有人作礼——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虽然荆绾封他太子,但他今天穿的依旧是摄政王规制的衣服。而且荆绾刚封他太子就死了,难免让人怀疑他身份的由来。
适时,何顺从殿里迎接出来,看见沈夜清后率先下跪:“老奴拜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闻言,皆下跪行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勤政殿人声鼎沸,“太子”二字划破寂静夜空。
沈夜清没有回答,直接进了殿里,就见林鹰和白瀚青邵云清都在屋子里,连天命也在。
给他见礼后天命说:“陛下之前已经当众宣读圣旨,封您为太子,如今先帝驾崩,太子继位,理所当然啊。”
沈夜清皱眉思考,问邵云清:“荆家没有男丁了吗?之前亲王的子女,旁系也行。”
邵云清为难的摇头:“荆肆语荆奈天的子女由于他们父亲的罪行全部充军发配了,承德帝那老一辈亲王早已逝世,而且多为女眷,少有男丁。只剩下两个人,还无治国之能。”
沈夜清扶额叹息,左思右想后说:“陛下还没来得及行登基大典,名字还没有刻在玉牒上,既然如此,陛下便不算是真正的皇帝。不是真正的皇帝,赐皇姓也不可为准。”
“不,陛下的名字已经在玉牒上了,是昨天下朝后把臣叫去加急刻的。”宗正府寺卿一把年纪了,白胡子在胸前晃悠,手里颤颤巍巍捧着一本玉牒过来,交给沈夜清。
沈夜清深吸口气,然后在玉牒上看见了崭新的“荆绾”二字。
“没行登基大典就刻玉牒,礼部和宗正府是怎么做事的?”他怒火中烧,虎目瞪着他。
老臣吓得赶紧跪下:“承德帝的传位诏书都下了,陛下就是陛下啊,陛下说要提前刻,老臣哪敢多言?”
沈夜清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来,将玉牒扔给衍风,衍风接住后小心翼翼的还给宗正寺卿,并且把他扶起来。
“全国举哀,工部尽快为陛下准备修建陵墓。陛下龙身暂且安置到九龙山九龙寺,等陵墓修建完成再下葬。”
“那,太子您何时登基啊?”礼部尚书小声问。
他烦躁的闭了闭眼,正要说以后再议时,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替他做了回答:“就明天吧,国不可一日无君。”
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欢脱里带着正经和一丝不容反驳的意味,沈夜清身体僵住。
她怎么来了?她都听见了?
衍风咽了口唾沫,看看门口倚门而立的女人,再看看屋子里背对着她的男人,选择闭嘴。
屋子里其他人纷纷朝她行礼:“太子妃娘娘。”
她还没被人这样称呼过,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笑道:“免礼免礼。”
沈夜清叹了口气,回过头就见风残雪巧笑嫣然的站在门口,耳朵冻的通红。
他轻声叹息,走过去给她揉着耳朵:“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直觉吧,你走后就觉得心里不踏实,所以就跟过来了。”
“那登基大典……”礼部尚书踌躇的问。
“明天毕竟还是太仓促。先帝不是说半个月后么,太常寺想必也已经着手准备了,就定那天吧。”
看来荆绾督促登基大典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给沈夜清准备的。这个登基大典从荆绾接位开始就在准备,只是她一拖再拖,一直没实行,其实礼部早就准备好了。但不是用在荆绾身上,而是用在沈夜清身上。
他走出寝殿,何顺跟在他身后,站在殿门口。
艳阳初升,天色还有些朦胧。白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一身黑衣也仿佛被渡上一层银白光圈。他站在台阶上俯瞰一众朝臣,君王气度如同与生俱来一般,比谁都更像一个统治者。
何顺哑着嗓子道:“陛下,驾崩!即日起,太子荆云雷即皇帝位!”
院子里等消息的众人闻言赶紧下跪行礼:“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夜清两手一举:“众爱卿平身。朕承天景命,不胜惶恐,日后还需各位大臣尽心辅佐,不辞进谏,共创未来!”
“皇上英明,臣等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风残雪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有些痴迷,还有些悲伤。
“宿命啊,这就是宿命,你看,怎么也逃不掉。”天命叉着手站在她身边:“皇上,注定了不会是平凡人。一个不平凡的人天天想着做个平凡人,是不是脑子进水?”
她面无表情的提醒:“你以下犯上了。”
他无所谓的摆手:“他现在才听不见我说什么。”
“那你知道他以后是怎么样的吗?”她问天命。
沈夜清做了皇帝,那么谁是皇后?他们又生活了多久?也就是,她会不会因为诅咒被成功阻止就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还是他们会白头偕老?
天命眨着眼露出凝重的表情,风残雪直觉好像不会很顺利。
天命思考良久道:“这个我还没看,只知道沈夜清是承天国自开国皇帝以来最有成就的一位皇帝,在位六十年,功德无量,丰功伟绩无数,最厉害的就是北羌齐宁都归顺,成为承天国附属国,并且他间接废除了大陆上两国交战第三国不许插手的俗规。”
“这不是他没做皇帝时的成绩吗?”她黑脸问。
天命嘿嘿一笑:“这样会显得承德帝和先帝很没用,所以史部将这件事归到他登基后的记录了。最后他是老死的,无病无灾,前半生坎坷曲折后半生顺风顺水,没什么大事了。”
“那他的皇后呢?”她急迫的问:“他的皇后怎么样了?”
他咳了一声,眼神躲闪:“这就是我要说的,我没注意这个……等我回去算一算,算出来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她还想再问,但是他却转身离开了,那样子让她觉得他好像隐瞒了什么事。
难道,她跟沈夜清没有走到最后?
正思索间,沈夜清已经从门外进来了,对她说:“我今天不能回王府了,要处理一些事情。明天就是登基大典,要不我安排你去后宫暂且歇息一晚?”
她想想也好。就这情况,他今天恐怕不能闲着了,自己帮不上忙,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
何顺找了个小太监引她去昭阳正宫,她急忙阻止,问道:“天命呢?我跟他更熟悉,还是让他带我去吧。”
何顺为难道:“国师大人刚刚就回府了……”
呵,这是躲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