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夫人并没多做逗留,从聂老太太那里探到态度之后,便婉拒了聂府留饭的好意,在客堂里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起身告辞了。
最后,聂含璋被老太太点名陪同,一起将席府这些客人送出了家门。临了,席夫人又握着她的手狠夸了一顿,还一直邀请老太太和吕氏,方便的时候带上聂府的几个姑娘一块去席府作客。
聂老太太和吕氏自是满口应承下来,聂含璋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唯唯诺诺地应着,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几个大人只当她是害羞了,各自笑得意味不明。
倒是席玉茹难得地遇到一个不嫌弃她的同龄人,亲手接过聂含璋命人给她包好的如意糕,说了句再会,依依不舍地登车离去。
马车刚离开没多会,车厢里的周氏就将手一伸,笑眯眯地看着席玉茹。
“给母亲看看,老太太和聂夫人都给你拿了什么好东西。”
席玉茹不敢违抗,低眉顺眼地从怀里掏出两个锦囊,正是适才聂老太太和吕氏送给她的见面礼。
席周氏打开一看,脸上登时露出笑容,暗道:“这聂府老太太和聂夫人出手倒是大方,加起来居然给了她这个庶女十几颗的金踝子,看来他们对席枭那小子还真有些想法。”
“这些金踝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放在母亲这儿,由我帮你保管着,将来等你出嫁了,都会如数还给你做嫁妆的。”
周氏恬不知耻地说着,面不改色地将原本属于席玉茹的东西装进了自己的袖兜里。
“辛苦母亲了。”
席玉茹深知这些东西到了周氏手中只会有去无回,从小到大对于嫡母的掠夺,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说出去谁会相信,周氏一个堂堂嫡母竟会克扣外人送予庶女的礼物呢。只有席玉茹知道,如果自己胆敢私吞下这些钱物,不上交给周氏的话,她和姨娘在府中的日子就会很难挨。
那些上交的银物,她就当做是自己和姨娘向周氏缴纳的生活用度了,只要周氏不来找她们母女的麻烦就好。
“适才我看聂大小姐给了你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周氏斜了一眼席玉茹,这草包怎么还是这么没眼力劲儿,早该主动提及此事才对嘛,省的她再多问一遍。
席玉茹轻咬着唇,不舍地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小声道:“是聂大小姐送来的如意糕,说让女儿带回府尝尝。”
周氏不会连这个吃食都不给她留下吧,她还想带回去给姨娘尝尝呢。
兴致缺缺地看了两眼,周氏把嘴一撇,分明是嫌弃的神色。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不过一盒糕点有什么稀罕的,也只有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蠢货才会把它当成宝一样。
“既然是聂大小姐送给你吃的,就留着解馋吧。”
周氏满口都是施舍的语气,说得好像是多大的恩惠。
席玉茹心里委屈至极,几乎要地红了眼眶,又怕被周氏察觉,赶紧低头掩住神色,故作欢喜地道了声:“多谢母亲”。
周氏挑眼睥睨着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的庶女,得意地露出一丝冷笑。
席玉茹缩着身子退到一旁,安静地坐着,双手紧紧捏着食盒,用力之大使得指甲肉都渐变成出了白色。
她要忍,她都忍了快十五年了,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周氏闭眼假寐,陷入在自己的沉思中,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她一向当做草芥的庶女的心情。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席枭迎娶聂大小姐。
对方家世如此之高,还有一个同样高门第的外祖家,等她一进门,恐怕骠骑将军府就没有他们二房的立锥之地了。
席周氏这边阴沉着脸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将军府的另一辆马车里,席夫人却是喜笑颜开地在和严嬷嬷谈论着聂含璋。
这一趟聂府之行,席夫人仿佛看到了儿子的春天即将来临。
傍晚席枭下朝回来,与家人用过晚膳之后,便被母亲单独留了下来,两母子在花厅里坐着,一边喝茶消食,一边闲聊。
“枭儿,你回京有一段时日了,可还习惯么?在禁卫军当差辛不辛苦?”
席枭近来每天是早出晚归,像今天这样能赶上饭点回府用膳极其少见,眼见着儿子清俊的面庞又瘦了一些,席夫人自是心疼。
“娘亲不用担心,孩儿一切都好,军中内务繁杂,得花上一些时日熟悉,待忙过这阵子,孩儿就能抽出时间多陪娘了。”
席枭刚回京上任,相当于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而十万禁卫军的管辖统领当中涉及的各方势力错综盘杂,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引火烧身,他现在光是打探和了解其中内情,就颇有些焦头烂额。
不过在母亲面前,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何况这又是朝堂之事,不便对外透露半分,每当有人问起,他都是一笑而过。
“别太辛苦了,要多注意身体。回头我会吩咐厨子多炖些汤,给你补补身子,瞧你都累瘦了。若非你这么忙,今儿便让你陪娘上聂府一同还谢礼去了。”
席夫人话锋一转,自然地把儿子往自己的话题里带。
“哦,娘亲今日上聂府拜访一切都还顺利吧?”
席夫人说起这茬,席枭才想起来,今天母亲是去聂府访客去了。他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举手之劳,聂府竟派人送来了丰厚大礼,这京中的人情往来果然比之边疆复杂许多。
“顺利,顺利。聂老夫人待客很是热情,娘亲还见着了聂大小姐,枭儿可还记得她?就是上回在宫宴上参演了‘占魁首’的那位聂大小姐。”
席夫人笑眯眯地说着,一边悄悄打量儿子的神色。
“嗯,记得。”席枭点点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娘亲这回再见聂大小姐,与她接触了一会,觉得这姑娘不仅才貌双全,更难得的是心地纯良,当真是个不错的。”
儿子的眼光倒是毒,甚少与女子打过交道,头一回看上的就是个一块蒙尘的宝。席夫人兀自喜滋滋的想着,看着儿子的眼神带着一抹揶揄。
“嗯……”席枭闷闷地应了一声,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正对着他笑的母亲,表情有些迷茫。
母亲在他面前突然夸起了与自己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聂大小姐,他与她并不认识,这让他如何作答。还有母亲为何要无故提起聂大小姐?提起对方时,又为何要如此看着自己?
“娘,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孩儿与聂大小姐……”
电光火石间,席枭想到了其中关节,常年冷硬的面瘫脸终于产生一丝崩裂,极为罕见地生出了窘迫之情,俊脸微赧,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然而他的表情落在席夫人眼中,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恰恰让席夫人深信儿子对聂大小姐有着不一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