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为聂含璋等人安排好客房,一切吩咐妥当之后,马上就赶回到了前厅去安抚那些受惊的娇客去了。
她还得向各府夫人解释个中缘由,又得谨防消息外泄,忙得是焦头烂额,也没多余心思顾得上在客房里休息的那三个落水者。
高夫人觉得,眼下既然已经把人都安全送进了厢房,如今包括自己女儿在内的三人都需要独立的空间洗漱和清理,此时也不便让人前去探望和打扰,而且她又加派了人手伺候,这下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
根据众人的供述,当时在拱桥上似乎是因为某位小姐佩戴的珍珠项链断了线,珍珠洒了一地,所以大伙才会相继摔倒,在惊慌失措中又导致了聂含璋三人不幸落水的连环意外。
既然是意外,又无人受伤,大家也都平安无事,那就更无需小题大作了。反正眼下不管此事是不是意外,就暂且当它是吧。若当中真有什么猫腻,待客人走后再查不迟。
为了保全太尉府的颜面,高夫人还郑重交待了下人不许将此事传到外院,以免惊扰到男客。她怕此时消息外传,会当众给丈夫高诚丢脸,更怕因为待客不周这个“罪名”,而再次让太尉府丢面。
可高夫人拦着不让人将消息往外送,偏偏她的乖女儿却在背后拆台,早早地就派人跑去外院通风报信去了。
高府别院占地宽阔,且依山而建,客房与客房之间的距离相隔较远,聂含璋被送到了相对靠后偏远的一处厢房,沈亭仪的厢房与她相近,却也得绕过一个亭子才能到。
高慕雪则是住进了相对靠前的主人房,她的房间离前厅也近,前厅和外院有什么风吹草动她这儿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此时,高慕雪正一脸阴沉地泡在浴桶里,不停地拿淡盐水漱口,可依然觉得身上嘴里还是一股恶臭,仿佛不管怎样也洗刷不掉这些“耻辱”的印记。
高慕雪的原计划就是要将聂含璋推下荷花池,可这并不包括她自己也要落水,她没想到居然被聂含璋识破了诡计,更没想到原来对方一直在扮猪吃老虎,还借此狠狠地报复了她一番。
一个丫鬟急急地跑进来,禀报道:“主子,聂大小姐的一个丫鬟跑到外院去了,有人跟奴婢说,瞧见她往席将军那儿去了。”
“什么?一个个的都是饭桶,这么多人居然还看不住她们主仆三个,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一个人竟然没人看到,不知养你们有何用。”
高慕雪盛怒,双臂在浴桶里奋力拍打,击起水花无数,水滴落到她绝美的脸上,仿若一朵出水芙蓉,只可惜一脸凶相破坏了这样的美态。
“小侯爷那边如何了?通知到了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尽量平复心中的郁躁,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办事要紧。
“奴婢已经派人告之小侯爷沈小姐落水的信儿,现在已经有人带小侯爷往厢房的方向来了。”
“好。你们几个过来,按我吩咐地去做,记得手脚要快,做事小心利落些,若这次再出什么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聂含璋已经洞悉了她的意图并从中破坏,使得高慕雪有些气急败坏,可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了。
她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哪怕现在出了点瑕疵和意外,大可随机应变,无论如何也动摇不了她“铲除”聂含璋的决心。
何况对方已经和她撕破了脸皮,这次再不动手,将来恐怕再也难以寻到机会“翻身”了,这一次她要一击即中。
“可是,主子,现在沈小姐和聂小姐那边都有夫人派去的人手在伺候,咱们若是贸然动手,只怕会引起夫人的怀疑。”
“那就想办法将她们引开啊,这点小事还要我教你们吗?不要自乱阵脚,一切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万一事败,你们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高慕雪厉喝一声,暴怒狂躁的样子与平常的娇美娴淑大相径庭,若是有外人在场,必定惊讶于她的表面不一。
“是……主子。”
那些仆婢立马噤声,忐忑不安地领命而去。
而此时身处高府别院偏僻客房中的聂含璋,也正一边泡着浴澡,一边悄声和千雪商量着对策。
千霖已经被她派出去找救兵了,现在身边只有千雪一个助手,客房外头伺候的全是高府的下人,也不知是不是高慕雪的耳目,一切需得小心行事。
高慕雪费尽心思地设计自己落水,肯定不是只想让自己泡个烂泥澡那么简单,又故意把她安排到这么偏远的客房,后面肯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她不能坐以待毙。
突然门外传来了几道低声的交谈,好像有人来了,聂含璋使了一个眼色,千雪蹑手蹑脚地来到外室,轻趴在门上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听到一个女声对另外一个人说:“二小姐那边有紧要事,需要你们几个过去帮手,这儿交给我们两个来伺候就行了。”
“好,那就有劳两位姐姐了,我们这就过去。”
高慕雪在高家说话跟她的母亲高夫人一样好使,另一道女声低应了一句,很快,门外几道身影就开始晃动,脚步声渐行渐远。
千雪屏着气,踮着脚尖轻快地跑回内室,向聂含璋禀报了适才所见。
“小姐,高慕雪好像将门口伺候的下人换成了她的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待聂含璋回答,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聂大小姐,奴婢是夫人派来给您送压惊茶的,劳烦您的人前来开个门。”
“去吧,仔细观察她的神色,看她想干什么。”
聂含璋将头枕在浴桶上,敛眉深思。高慕雪到底有何企图?
千雪前去开了门,笑道:“辛苦这位姐姐了,我家小姐沐浴时不喜外人在侧,这碗压惊茶您还是交给我吧,劳烦您替我们家小姐向高夫人道声谢。”
“这可如何使得?回头我们家夫人该责怪我伺候不周了,哪有让客人干此粗活的道理。还请姐姐体谅则个,让妹妹我将茶送进屋去吧。我只将它放在外室的几桌上就算完功成身退了,如此也打扰不到聂大小姐休息,更不会令姐姐你为难。这样可好?”
送茶的丫鬟端着茶盘,灵巧地躲开千雪的阻挡,半边身子已经进了房门。
“千雪,不得无礼,高夫人好心派人送来压惊茶,怎可拦着,快将人请进来。”
聂含璋的语气再客气不过,眼底早泛起幽幽的冷光。
高慕雪派人来打探军情了,对方既然这么想进屋,那就让她进来好了,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是,小姐。”千雪“笑吟吟”地将人领了进来。
那个丫鬟进了屋之后,端着茶盘直接绕过了屏风,来到了内室,看到泡在浴桶中只露出一个脑袋的聂含璋时,悄然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聂大小姐,这是夫人特命小厨房给您熬制的压惊茶,沈小姐那边也派人送去了,药虽苦难咽,但您喝一碗吧,压惊驱寒的。”
“好,高夫人如此有心,我怎可辜负,多谢这位姐姐了。”
聂含璋端起轻轻抿了一口,突然叫了一声“烫”,然后假装失手打翻了药碗,连汤带碗一齐掉进了浴桶里。八壹中文網
“实在不好意思,我从小吃不了热烫的东西,这碗压惊茶于我而言实在太烫了,无法下口。劳烦姐姐再去厨房帮我端一碗吧,等下你就把它放在外室的桌上,等搁凉了我再喝吧,免得又糟蹋了高夫人的一片好心。”
高慕雪让人送来的东西她哪敢喝,万一下了乱七八糟的毒药怎么办?
“好的,奴婢这就给您再去端一碗新的来。”
送茶的丫鬟微微一笑,接过聂含璋从浴桶里捞出来的汤碗,端着茶盘又离开了客房,聂含璋明显地感觉到她吁了一口气,脸上绽出轻松的表情。
莫非这茶汤没问题?是自己多虑了。但这个丫鬟执意进屋,故意无视千雪的提示,横冲直撞到屏风后头,似乎只是为了确认这浴桶中的人是否就是她本人。
聂含璋这下是万分肯定,高慕雪还有后招,等那个丫鬟出了门之后,她悄悄将千雪招到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想出了一招金蝉脱壳的办法。
不多会,那个丫鬟又端着另一碗新的压惊茶进了屋,看见聂含璋还在浴桶里清洗着身子,眼里闪过一丝喜意,很快就出门向暗中守在拐角的报信人使了暗号,告诉对方一切正常,可以依计行事。
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房间,和另一个丫鬟一直守在房门口的那段时间里,聂含璋已经和千雪开始了她们的偷天换日之计。
与此同时,得知胞妹和聂含璋落水,心中万分担心的沈睿锋已匆匆赶往后院,被人带到了沈亭仪的房门外。
沈亭仪也尚在房中洗漱,不便见人,只得让胞兄在门外守着,兄妹两人隔着门,让各自的丫鬟传话。
沈亭仪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沈睿锋总算把心放下一半,可另一半还为同样落水的聂含璋吊着。
他问过带路的丫鬟,知道聂含璋的客房离胞妹的不远,只要绕过前面这座亭桥就能到,可他只能站在这儿干看着,一步也走不了。
沈亭仪是他的亲生妹妹,出了事,他这个当哥哥的来看一眼实属人之常情。
可聂含璋与他无亲无故,他若是跑去女子的客房探望,那便有居心叵测之嫌了,甚至还会连累对方的清誉。哪怕再担心,他也不能冲动行事。
既知沈亭仪无碍,沈睿锋便想离去,后院是女子私秘之地,男子踏入终究不妥,免得无事生非,他还是赶紧走吧。
沈睿锋向胞妹表明了去意,身后跟着与自己前来的两个仆婢,叫上适才带路的那个丫鬟一并将他们带回外院。
前脚刚踏出去一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惊慌地喊:
“走水了,走水了,聂大小姐的客房走水了,她还在里面呢,大家快去帮忙救人哪。”
沈睿锋心下一滞,一把抓住来人的手,急道:“你说的是聂大小姐的客房走水了?她在哪里,快带我过去救她。”
不远处有一阵浓烟冒起,看上去的确像是走水了,沈睿锋无暇东顾其他的细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拽着那人就往聂含璋的客房一路疾跑。
他的两个仆婢紧随其后,其他人依然留守在沈亭仪的客房里保护她的安全,另有一两个高府的下人则跑去前院通知高夫人去了。
而千霖此刻也带着心急如焚的席枭往后院一路疾奔,听说聂含璋落了水,她又特意叫千霖前来告之他有难,让他赶紧去救她,席枭心里如何不急,恨不得长了一双翅膀直接飞到她身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