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姐姐没说错,这些事怎能与雪儿无关呢。若不是我邀请你和沈妹妹来别院游玩,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所以今日害得你们受此意外和惊吓,雪儿委实心有愧疚,姐姐若是怪我,那也是应当的。只是眼下这儿尚需清理,姐姐若是还信得过雪儿,我便带你去前头另一处客房梳洗歇息吧。唯有一点,这深宅后院不宜有男眷进出,还将席将军与小侯爷回避则个,先行去外院等候。”
高慕雪欲语还泣,倒打一钯,一脸的委屈,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瞧雪儿妹妹说的,我岂会不分青红皂白怪罪于你呢,姐姐自是信你的,这便跟着你前去换房好了。只是眼下我有些害怕独处一室,烦请雪儿妹妹陪同片刻,直到姐姐离开此地,可好?”
聂含璋上前,撒娇似地牵住高慕雪的手,将之紧紧握在掌中,力道之大,疼得高慕雪微微皱眉,却只能强颜欢笑,与她继续扮演着姐妹情深。
“姐姐相求,雪儿自然不会推却,这也是我应该做的。那咱们这就走吧,你们几个负责带路,把席将军和小侯爷送去外院吧。”
聂含璋此举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挟持了。擒贼先擒王,只要把高慕雪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她就翻不出什么浪。
再不济,真有什么情况发生的话,自己也可以拉着对方“陪葬”。她就不信高慕雪会为了害她,而赔上她自个。
高慕雪使劲往外抽了两下,无奈力量悬殊,聂含璋的手掌就像只铁钳子似的牢牢扣住她,根本挣脱不得。见她挣扎,对方反而愈加用力,疼得她只觉手指骨头都快被捏碎了。
席枭和沈睿锋默默感受着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涌,心头浮上了许多疑虑。
第一次落水可以说是意外,可紧接着就是客房走火,堂堂的太尉府,竟然会接连失误,如此大意待客吗?
更巧的是,偏偏两次意外都不大不小,有人遭受其害却又不足以伤人性命,一切拿捏得恰如其分,仿佛有人精心安排。
这两个男人,一个成长于兵不厌诈的沙场,而另一个则是在尔虞我诈的豪门世家里长大,疑窦丛生的意外,让他们查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思及此,席枭更不愿留下聂含璋孤身在此,她分明是查觉到了事情有异,才让千霖去外院寻自己来帮助解困的,若他此时走了,回头她再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后悔莫及。
“多谢高小姐的好意,可璋儿是我的未婚妻,她如今有难席某绝不会离她而去。当然席某绝不会进客房打扰到你们姐妹相聚,我只是想守在房门外,确保璋儿的安全。待她换完衣服,我便送她回府,相信这也不用了多少时间,席某保证决不会惊忧到其他女客。”
席枭像座大山一样定在那里,话是对着高慕雪说的,眼睛却看向聂含璋,里头是满满的温柔和担心。
高慕雪看得堵心不已,僵笑道:“席将军担心璋姐姐,慕雪很是理解,可事关女客清誉,还请席将军与小侯爷去外院等候。二位放心,慕雪一定会照顾好璋姐姐,确保她安然无恙。”
“如何确保?请怒席某直言,璋儿她已经在贵府连接遭遇意外,席某对贵府的待客之道实在不敢恭维。无论高小姐同意与否,在下都会留下来守着未婚妻,贵府若是怕惊扰到其他客人,不妨将她们转移到别处,这样岂非两全齐美。”
席枭一点也不买账,步步紧逼质问高慕雪,直接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接连出了这么多事,沈睿锋也不放心单独留下胞妹在此,十分默契地接过席枭的话头,也表明了自己不走的立场。
“席将军言之有理,沈某也决定留在这儿,看守着舍妹,直至带她安全离去。舍妹胆小,落水至今仍恐慌不已,若是听闻边上的客房不慎走火,想必更加担惊受怕。我身为兄长,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弃她于不顾。还高小姐请谅解我等对亲人的担忧之情,若造成不便之处,望多海涵。”
高慕雪原本还指望着理性克制且一直恪守礼数的沈睿锋能够帮忙劝阻一番席枭,没想到对方却是“雪上加霜”,弄得她更加下不来台。
可这事的确是太尉府理亏,她若是执意非赶着人家离开,反倒越有欲盖弥彰之嫌了,要知道席枭和沈睿锋看她的眼神已是充满怀疑。
此前,她自然是希望席枭在场,让他亲眼目睹沈睿锋与聂含璋之间的暧昧,可她万万没料到事情会变成如此地步,下面的那一步计划到底还要不要实施,当真是让人骑虎难下。
聂含璋淡定悠然地看着高慕雪被人“围攻”,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可就是这一抹笑碍眼至极,仿佛又在高慕雪已伤痕累累的心上撒上一把盐,疼得她死去活来,也让她恨得死去活来。
“呵呵,既然席将军与小侯爷执意如此,那慕雪便不强人所难了。沈妹妹就在前头不远的那个客房里,小侯爷自可去那守着。至于席将军,就跟着我与璋姐姐来吧,咱们再往前走走好了。”
高慕雪垂眸掩下眼底的恨意,聂含璋适才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深深刺激到她,好像对方在嘲笑自己技不如人,这让骄傲如斯的她不堪忍受。既然自己不好受,那么她也要给对方添添堵,至少要加深席枭心里的那根刺。
“对了,小侯爷,雪儿都忘了问你,你怎会在此?莫非你也听闻了璋姐姐和沈妹妹落水之事?所以特地前来,不料却歪打正着救了璋姐姐的丫鬟。”
高慕雪句句含沙射影,说得沈睿锋好像就是特意为聂含璋而来的。
沈睿锋俊眉一拧,这话听着怎生如此别扭,让人好生不快,面上不由带了一点愠怒之色。
“贵府上的丫鬟告诉我亭仪不小心落了水受到很大惊吓,我不放心便进来瞧瞧。刚想离开时,却看见隔壁的客房走了水,人命关天,沈某不能见死不救。没想到原来那客房里住的竟是聂大小姐主仆,好在火势不大,无人受伤,此乃不幸中的万幸。”
沈睿锋的解释合情合理,只说自己是来探望胞妹的,救人只是巧遇而已,半点跟聂含璋都扯不上关系,让人挑不出一根刺来。
高慕雪一时心塞,没想到自己原来设下的局,如今却成为了被设局之人最好的解脱之辞,真是搬起石头反砸了自己的脚。
“多谢小侯爷救了在下的丫鬟,请受小女子一拜。”
聂含璋停下脚步,转身向沈睿锋施了一礼。
虽然她不清楚高慕雪刚才说那话的含义,可为了不让对方借题发挥,诋毁自己的名声,她决定当众解释一下事情的全部经过。
“当时在下正在沐浴,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喊走水,我与千霖大喊着救命,却无人理会。在下想着或许是高府下人都忙着救火,顾不上我们主仆二人吧,于是便想着自救。”
说到这里,聂含璋的目光故意在高慕雪脸上停顿了一会,这一眼意味深长,带着不可明说的内涵。
“不巧的是,雪儿妹妹让人准备的干净衣裳迟迟没送到,不得已,我只能穿上千霖的衣服,让她躲到浴桶里,我先逃出去再多找些人来救她。只是一出门便听到有人喊救命,我就循声前去,结果就看到那个丫鬟昏迷在地。当时情况危急,我顾不上太多,只能先将她救了再说。没曾想,就这一会功夫,千霖也被路过的小侯爷救了,你们也赶到了,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当时查觉到高慕雪派来守门的人有问题之后,聂含璋就决定和千霖互换身份。只是苦于没有衣服换穿,只好让千霖先泡在浴桶里,她则打算翻窗出去探探情况。
两人刚扮演好角色互换,就闻到了一股烟火的异味,聂含璋前去推门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却发现,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情急之下,她本想带着千霖夺窗而逃,正在使劲地砸窗,可不一会外头就传来了沈睿锋的声音。
她觉得这种情形下,若是被人撞见她和沈睿锋在一块,孤男寡女的,“自己”当时又在沐浴,到时候就算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于是只能将计就计,继续让千霖假扮自己,她则躲到床底下避着,等沈睿锋救出千霖之后,她再悄悄出去,到时候“光明正大”地出现了众人面前,就不会惹来什么“桃色”纠纷。
实则沈睿锋被高慕雪的人引到客房门前时,借着烟雾的遮挡,那时房门已经被卸下了锁头,门还是跟之前一样是从里头反锁的,所以沈睿锋踹门时并未查觉到异样。
而聂含璋在沈睿锋求出千霖之后,自行翻窗而逃,接着遇上高慕雪的人,为免她通风报信坏了事,顺手就把对方打晕,顺便也拿她当个道具,为自己刚才所说的故事添上几分可信度。
聂含璋半真半假地解释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一句中却也暗藏玄机,不得不令人深思。
比如,为何太尉府的下人明知失火的情况下第一时间不是去救客人,而是全部跑到西边的厨房扑火?那时火还没烧到客房来呢,难道救人不是最要紧的?
又比如,聂含璋落水已过了一段时间,为何太尉府给客人备下的干净衣裳却迟迟没送到?高慕雪和她一同落的水,可那时她不仅已经换好衣服了,还出现在了失火的客房前,这是何待客之道?
再比如,为何一切会那么凑巧?碰巧小侯爷来探望胞妹之际,聂含璋的客房走水了?碰巧他救出千霖时,席枭也正好赶到了?这时间点掐得如此准,难道真的是他们来得及时吗?
过多的巧合,那就绝对不是巧合。
这一步步,完全是人为精心谋划的结果。
席枭和沈睿锋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聂含璋这一番明敲暗打,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隐晦地瞥向高慕雪,两人的目光均带着深究与寒意。
席枭眼中透射的冰冷与厌恶,看得高慕雪背脊发冷,一股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她的身体微微发抖。
无须多说,席枭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不管眼前他看到的是什么,他都会相信聂含璋,而自己在他眼中俨然已被定罪,如今他对自己是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