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克轩隐晦一笑,说着他的小盘算。
“这桩婚事不能让它办得太风光,太顺利,否则将来聂氏进府,咱们二房的权利便会很快旁落到她手中。要让你大伯娘和三堂弟心里对她生厌,你双语表妹才有机可乘。”
豹猫袭击那两只大雁就是席克轩的主意,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给席老夫人和席枭心里添堵罢了。
订婚大好的日子里,聘礼的彩头居然出现了血光之灾,怎么看都像是不好的预兆,难免会让人心里多想。
尤其是席老夫人,一向注重风俗礼规这些,若是被她得知了,还不定会怎么看待即将入门的儿媳妇呢。
席克轩夫妇认为,不管老夫人之前是如何地喜欢聂含璋,也不管这一对新人的八字批卦是如何地天造一对,那都是对方没进府之前,老夫人着急娶媳妇自然是看什么觉得合眼。
可都说婆媳是天生的仇人,待聂含璋进了府,她们婆媳之间就未必那么合拍了,尤其是在订婚或成婚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那就更有不喜对方的理由了。
“爹,儿子觉得大伯娘和三弟对咱们一家似乎并无过河拆桥的意思,咱们在三弟的婚事上动手脚,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席枭不在京城时,席老夫人将对儿子的情感移情到了侄子身上,一直也是拿席子宸当亲生儿子对待的,一时间想到老夫人的恩情,席子宸突然觉得良心有些过意不去。
“儿子,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这人心的险恶。有些事你大伯娘虽不明说,可背地里已暗示爹娘许多回,让咱们交出那些商铺和产业归还给你三弟打理。”
“你想想,这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咱们父子辛辛苦苦地为大房打下一片江山,若是没有这些年咱们一家兢兢业业地付出,他们孤儿寡母怎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如今,咱们所为这是想在大房安插一个眼线罢了,并无谋害之意有何关系。将来席枭他享尽齐人之福时,或许还得谢谢你爹娘呢。”
席克轩满脸的不以为然,借机向儿子说教,生怕他一时心软坏了大事。
蹴鞠大赛过后,席家二房就得知席枭与聂含璋的婚事将由圣上亲自指婚,正所谓君无戏言、圣命难违,周双语想当正妻是完全没机会了。
周双语原本死心想要回抚州,结果她的父兄竟然为此大动怒火,甚至无耻地要求她哪怕是成为席枭的妾室或是死在京都,也不允州她“两手空空”地回去。
周双语如今是有家不能回,席克轩夫妇也陷入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的地步,既然周氏的兄长都不介意自家嫡女给人做妾,他们夫妇亦觉此事大有可为,便退而求其次,继续让周双语以客人的身份住在席府。
席老夫人倒是没什么意见,横竖不过多一张吃饭的嘴罢了,而且席枭订婚在即,她也想让客人沾沾喜气再走。
席枭对周双语依然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此前因为来福的提醒,对周双语戒心甚重,简直到了避之不及的地步。
尤其是席聂两家正式议亲以来,他对女色更加敬而远之,落松院里连一个伺候人的丫鬟都没有,全是一水的小厮。
这也是为何席克轩夫妇暗地谋划了那多久,却迟迟不能得手的原因,周双语真的是连席枭一片衣角都够不到,更遑论近身与他发生关系了。
面有纠结的席子宸一听到父亲所言,微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他汲汲经营了多年,好不容易在京城商圈赚下一点名声,在外头人见了他也得恭敬地称一声“席二少”,可若是没了那些赖以生存的产业和铺子,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爹说得对,他们又没干什么坏事,只是想往席枭房里多塞一个人罢了,男人三妻四妾,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权和利的渴望终于战胜了心里的那点良知,席子宸不断地自我催眠,告诉自己这些事情都是无关紧要的,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逼不得已。
父子二人边走边说,迎面就碰上了匆匆而来的席老夫人、周氏以及周双语和席玉茹一行人,赶往的似乎正是落松院的方向。
既然碰上了,席克轩索性又假惺惺地向大嫂赔礼道歉,直说是自己看管不力,酿出大祸,要求席老夫人严惩云云。
席老夫人是个讲究人,当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可也不好责怪席克轩,只让他以后看管好“疾刺”便又急急往落松院赶了。
明天就是去聂家订亲的大日子,临时出了这样的差错,席老夫人自然是心急如焚。
偏偏周氏还故意在她耳边吹风,说什么“疾刺”一向乖巧,从不随便伤人,突然攻击那两只大雁会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征兆之类,说得老夫人心里越发堵。
周双语和席玉茹是跟在后头纯属是去看热闹的,就是想看看,到底那两只大雁究竟伤成什么样了,明天是否还能当彩头。
几人刚踏进落松院,扑鼻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两个守卫刚打完板子,这会正被人抬着往外走,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几个女眷见了纷纷面如土色,掩鼻绕道而行。
席枭的脸比天上的乌云还阴沉,浑身散发的冷气比平日更甚,更让人觉得难以接近,除了席老夫人往前靠近,其他三人均站在原地不动,离得起码有一丈远。
待见了两只大雁的情况,席老夫人大大松了一口气,所幸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至少它们还是活生生的。虽然其中一只缺了半边翅膀,但也并非没有解决办法。
最后,席老夫人想出了一个办法,将两只大雁的一对翅膀上分别缠上红色的绸带,打上喜结,这样不仅能将伤口掩藏起来,还显得喜气。
被母亲宽慰了一番,又得到了靠谱的解决方案,席枭的脸色才由阴转睛。不论今天发生了再不愉快的事,也坚决不能影响到他明日的心情与状态。
席老夫人安抚好儿子,接着又回去清点包装明日的聘礼,周氏等人也跟回大厅接着做帮手,只是每个人都心思各异。
老夫人说完全不介意那是骗人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心里难免有些膈应,不过一想到明天就是儿子的小喜之日,也生生将这点不快压了下去,尽量忽略它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周氏面上表现出愧疚,实则心里乐开了花,一点小计谋就能让大嫂和侄子心生不愉,日后想分化大房一家并不是难事,对于谋夺席家财产一事更具信心了。
周双语却一直处于神游太虚的状态,哪怕已经离开了落松院,可只要一想到两个守卫血肉模糊的样子,席枭冷漠无情的脸,一颗心就好似坠入了无底洞,茫然惊惧地找不到可落脚之地。
她是真的对席枭心生敬畏,唯独没有爱慕之情,看到席枭如此严惩两个犯事的守卫,她吓得是六神无主。不停地设想,倘若自己真的算计了席枭,最后会落得何等下场?恐怕比这两个守卫还要悲惨吧。
周双语越想越怕,当初一心豁出去的那股狠劲完全消失了,她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和终身幸福去冒险成全别人的贪婪。她不想成为一个只比下人高一级的姨娘,更不愿自己的孩子将来抬不起头做人。
这世上没有值得她依靠之人,她必须为自己寻条活路,在周家与席家的夹缝中求得生机。
求生的本能一旦被唤醒就犹如星星之火在她的心里燃起了燎原之势,周双语没想到的是,好在是自己及时地悬崖勒马,最后真的救了她一命。
送走了前来探视的两拨家人,席枭也没空再难过,明日就是他与心爱的女子定终身的日子,他既紧张又兴奋,几乎是坐立难安。
那两只大雁也被他从客房搬到了卧室里,就放在内室的那张书案上,触眼可及。这么热的天,他竟连窗户也不开了,就怕那只豹猫夜深之际又偷偷折返回来,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八壹中文網
这个晚上,席枭睡得并不踏实。因为挂念着明日订亲一事,总是不停地醒来查看两只鸟儿的情况,确认它们安然无恙之后再重新上床入睡。
次日睁眼时,天已蒙蒙亮,一晚上没怎么睡觉的席枭却似打了鸡血般,龙精虎猛,一双眼睛熠熠发亮。
早起,席枭的第一件事就是焚香沐浴,足见他对此事的看重。
今日席枭特地穿了一身极其讲究的绛紫色云锦长袍,就连腰带也是云锦所制,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真是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席老夫人经过一夜休整,也彻底将昨日的不愉快抛到了九宵云外,见了谁都是笑容可掬。加之她今日又穿了一套红色牡丹纹绣的蜀中绸缎,富贵又喜庆,哪怕是不认识的人见了,也知道她必定是家有喜事。
母子俩早早地用了早膳,吩咐下人将装聘礼的箱子小心地套上绳索和扁担,慢慢抬出了府门。
席家准备的聘礼足足有八十八抬,光是抬聘礼的人就有将近百来号人,在京中亦算是少见的大手笔了。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吹吹打打地绕着京都最繁华的临安街走了一圈,这才转道去聂府。
这是在诏告天下,骠骑将军府的席将军很快就要娶亲了。同时也是在给女方做脸,表达男方对女方的重视。
吉时刚到,席家的聘亲队就准时来到了聂府门前,聂老夫人和聂修等人早就等在大门口,见人来了,立即燃起一串鞭炮,将人迎进了府门。
一直候在门前等信的千雪,喜笑颜开地一路飞奔回玉虚阁,等不及要向主子汇报这个天大的喜讯。